裴夫人说了良久,口干舌燥,却见沈蘅丝毫不为所动,眉头不禁蹙了起来,有些不满的道:“你是在出神吗?” 燕琅微笑道:“并不曾。” 裴夫人脸色和缓下去,温声道:“我知道这于理不合,只是现下裴家在南边的生意摊子铺的有些大,一时周转不开,要取用你的嫁妆,也是没有办法……” 裴家自恃顶级士族,背地里都看不起出身吴兴沈家的沈蘅,但用起她的钱来,却一点都不嫌弃。 燕琅心下嘲讽,脸上却适时的显露出几分迟疑:“母亲之前不是已经用过几次了吗?不是儿媳吝啬舍不得,而是这种事传出去,知道的是家里一时周转不开,不知道的,兴许以为裴家这样的高门想侵吞儿媳嫁妆,补益自身呢。”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僵,唯有燕琅身后的陆嬷嬷,眼底显露出几分喜色。 沈蘅性情温柔,却也不乏坚韧,只是她与人为善,又没想过裴家人暗怀他心,但跟随她一起进入裴家的陆嬷嬷却看得很明白。 哪有婆母公然伸手,一次又一次向儿媳妇讨要嫁妆的? 这些年来,只算银子,裴家从自家大娘子手里至少掏走了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啊,换成银锭子,能砸死多少人! 陆嬷嬷劝过,沈蘅也动摇过,只是看着裴老夫人和裴夫人含笑的脸,再听裴六郎贤妻贤妻的叫着,又顾念到两个孩子,怎么也无法拒绝,现下不知怎么,居然肯推拒了,无论是否成功,都是天大好事。 起码这能说明大娘子的态度已经变了。 陆嬷嬷有些欣慰。 裴夫人没想到一向温柔顺从的沈蘅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脸色当场便有些变了,好歹是当家主母,她强忍着没有发作,柔声宽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裴家赫赫高门,又岂会贪你这点银钱?蘅娘,你这么说,便是看不起我的为人了。” 燕琅听她软中带硬的说了几句,一点也不打怵,脸上适时的显现出几分惶恐,道:“是我想错了,母亲勿怪。” “陆嬷嬷,”她吩咐道:“去取纸笔来,母亲要写借条给我。” 裴夫人脸色一僵,正待说句什么,却见燕琅转过头去看她,笑微微道:“从前我以为借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不会有人再还,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总觉得裴家连沈家也不如。再小的门户,但凡读书知礼,就该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啊。今日听母亲说了,才知道是我想错了,轻看了母亲,罪过,罪过。”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裴夫人的后路给堵死了,陆嬷嬷看她终于不再当冤大头了,喜的几乎掉下眼泪,递个眼色,便有侍从飞快去取了笔墨纸砚来,递到裴夫人面前去。 裴夫人脸上笑意消失不见,对着那张白纸看了几眼,又举目去看燕琅,心头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喘不上气。 “母亲,”燕琅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难道您真的不打算还钱了?不会吧,怎么也是京城裴氏啊……” 陆嬷嬷配合的在眼底露出几分鄙夷:“夫人要是还不上,那就不要写借条了,区区百万两银子,在我们吴兴沈家,毛毛雨而已了。” 裴夫人恨得要死,脸上却不好再显露什么,勉强笑了一下,说:“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一共借了多少,这才迟疑于落笔……” 陆嬷嬷见自家大娘子难得的强硬起来,心下欣慰,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夫人宽心,您从前借的每一笔款子,每一份珍玩古董,我这儿都记录在册,也有您的印鉴,这便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裴夫人的脸色又是一僵,连假笑都要挤不出来了。 陆嬷嬷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也知道自家大娘子和两位小郎君都在裴家,应该以和为上,但这些年来,裴家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边源源不断的从自家大娘子手里掏钱,一边又抬着下巴,看不起吴兴沈氏,摆着顶级士族的谱儿,连老夫人房里的丫鬟,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唯一能叫人高兴点的,也就是裴六郎对大娘子颇好,两个小郎君也极其聪慧乖巧,再熬几年过去,大娘子就该苦尽甘来了。 陆嬷嬷这样一想,心头便舒畅几分,正思念间,女婢取了往年来的账簿过来,三五下点算完,说:“嬷嬷,这些年夫人一共借走了银一百三十六万两,珍玩字画以数十计,珠宝首饰不计其数……” 陆嬷嬷猜到数目不会少,但听到此处,也情不自禁的垂眼去看燕琅,却见燕琅面露疑惑,看向裴夫人道:“母亲不是说借了字画珍宝去赏玩吗?怎么都有借无回了?” 从前沈蘅不愿意计较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