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师是道士,京师道门瞬间水涨。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俱是议论纷纷,连顾玉成这个只能看邸报的宅家学子都略知一二。 但这一二所知,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 因为他不知道考官是什么态度。 譬如这篇题目,如果想赞同,可以顺着圣人之言往下写,“夏礼杞不足徵,殷礼有宋存焉,周礼绵延至今”,而今圣天子的礼制,是能和周礼相提并论的存在,故可以遵从。甚至能再加点道家典故,让文字缥缈出尘一些。 要是想讽谏,那花样就更多了,一个道士凭什么插手朝廷大事?哪怕只是仪式,也不该由道士做主,圣人都说了,有位无德,不配定礼乐,敢问国师凭什么?炼丹术吗? 这题目着实刁钻,顾玉成没纠结多久,就选择了走中庸之路。 每个下场的学子,都知道“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考官”,但是他现在没法儿揣测考官心意,干脆纯理论不站队了。哪怕中庸,也比站错队强。 只是这德、位、礼,又该如何连在一起,破出题目呢? 顾玉成盯着草稿纸冥思苦想,直到天光大亮,照在小小的号房里。 他盯着那点光影,忽然有了思路,提笔写下“夫圣人传道以心,大贤悟道亦以心哉”,随后两句承题,三句起讲,笔锋如破竹般挥洒而下。 事实不好写,就唯心吧! 德位相配,譬如文质彬彬,唯有君子,礼乐安乐,才能言行无过,才是为臣之道! 思路顺畅后,连续三个多月的模拟考威力就显现出来,顾玉成写得几乎不加点顿,落笔成文。直到午时放饭,他已经写完首篇,连第二篇都写了三分之二。 怕打断思路,顾玉成只要了热水,就着热水吃了一把自己带的咸肉干儿,坚持将第二篇写完。然后仔细雕琢词句,更换了两处典故,才将两篇文章工整誊抄到试卷上。 收好试卷,顾玉成也不觉得饿,便只吃了张博饼,喝了几口水,就起身活动。 号房太小,所谓活动也不过是做两遍眼保健操,背对着兵士抬抬腿,扭扭肩,让四肢血液流通流通。 饶是如此,重新坐下的时候,顾玉成还是收到了来自监考兵士的小眼神儿。 他抬头对人家笑笑,就继续磨墨作文。 许是思路打开又精神饱满的缘故,顾玉成只觉文思泉涌,辰时不到就写完了余下五篇文章。 此时天色将黑,贡院里渐次亮起烛光点点,到处是续了蜡烛再奋战的考生。 按照顾玉成的作息,现在已经到了快睡觉的时候,他又怕滴了蜡油到试卷上,干脆收好草稿,明天再一并誊抄。 于是兵士就见天色尚早的时候,这考生便铺好被子,上下一裹,就这么窝在板子上睡下了! 兵士:“……” 顾玉成精神亢奋了一整天,又高度用脑,躺下才觉出累得狠了。 哪怕只能蜷缩着躺在硬木板上,他仍旧很快进入梦乡,只在半夜掉下去醒了一次。 看看天色不过子时,顾玉成坚持躺下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到了寅时。 他起身活动僵硬的手脚,原地踏步走了几百步,才觉得灵活起来,便买了热水,泡了一碗咸肉干儿配硬饼丝。 饼是王婉贞烙的菜饼,临考前切成细丝,以示没有夹带。虽然薄薄的,但有菜有油,这顿饭也算荤素搭配有营养了。 顾玉成是个极小心的人,这次要在号房里连待三天,他还是自带干粮,宁肯热水泡饭也不吃贡院的饭菜,就怕吃坏肚子有个万一。 虽然能让兵士带着去出恭,但卷子上会被盖上印戳,俗称屎戳子。一旦有了这个戳,考官判卷会直接黜落,凭你锦绣文章,也不会再看一眼。 忍着在号房解决吧……顾玉成实在做不到,干脆选择了少吃。 一碗泡饭下肚,天也亮了,顾玉成打起精神,从卷袋里取出草稿,先检查完文章有无要删改的地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