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进帐门, 进去后用灯笼挡住帐帘外的风, 扶着帐墙往里走。她跪坐到了帐舍中唯一的小榻前,灯笼火光明耀, 映着榻上人的面孔。 白云黑水般干净明秀, 在火烛昏光下熠熠生辉,夺人心志。 青年卧睡于榻上, 长发散于枕间,颜色苍白, 唇无血色。杨婴将手伸至他鼻下探了探,轻声:“林郎?” 青年呼吸微浅,没有回应她。杨婴却已经心满意足。她想到之前发生的事, 便觉是场噩梦,不堪回首。杨婴起身,趔趄地去端了一盆水,来给林白擦拭面孔。 她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擦拭到他的颈肩。雪绫中单穿得凌乱,隐约可见青年的胸脯。杨婴面红,有些擦不下去。她将水端回去,算着时辰,想自己该起身离开了。 然而走了一路,探视时辰这么短,她又实在舍不得。 杨婴心中自我安慰,说我再呆一会儿好了。反正这边只有林白一人昏睡,除了她,也没人会闲得过来。 杨婴跪于榻前,她后背又疼又肿,贵女端坐的姿势让她头渗虚汗。马鞭的威力在于后劲,不是她这样的贵女承受得住的。若非当时及时被二哥杨承所救,她事后非要命丧此鞭之威下。而就是被杨承及时救治,杨婴也发了三天烧,才下的了床。 只是林白伤势比她更严重,至今未醒。 女郎双手相叠,趴在木榻边缘,端望着林白静静沉睡的面孔。看着他的长眉,微阖的眼,挺鼻抿唇,杨婴心中涌出说不得的快活感—— 她救了他,就像他以前救她一样。 这样好的男子,没有被她所害。 真好。 杨婴看着看着,有些困顿。她垂了眼皮,就着这般不舒服的姿势睡去。她在睡梦中做了噩梦,回到先前被凉军追杀的时候。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放过她和林白,他们找不到出路…… 噩梦连连,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猛然被推一把,杨婴跌出了梦境,睁开眼。 她睫毛上掀,雾一样的眼波濛濛,盯着与她面面相对的一双眼睛。 林白维持着侧睡的姿势,睁开了眼。他往前靠一靠,屏着呼吸挨近趴在榻前的女郎。灯火挡着帐外的风,九月天凉,帐中却有温温暖意,笼罩着一卧一趴的青年男女。 一垂眸,一扬眼。 不过一寸的距离,面面相对,能感受到对方喷在面上的羽毛般浅而灼的呼吸,能看到对方光洁的肌肤,姣好却憔悴的容颜。 美人近面,总是震撼的。 杨婴怔怔地望着凑近的青年面孔,她眼睫上挂着一滴水,眼中湖水潮生。她还沉浸在梦中的悲痛离别里,林白骤然凑过来,这么近,就像是梦里被她搂着哭的那个人。杨婴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一阵心悸,呆呆地望着林白出神。 林白眸中浮起动人的笑意。 他低低吟哦:“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这是诗经中的句子,杨婴绝不可能不知道。 杨婴凭着本能喃声接他的话:“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林白眼中的笑意加深,望着杨婴微笑。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当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榻前的女郎,想到的便是这句话。 杨婴回过了神,被林白揶揄般的笑容弄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猛地坐直,后背一疼,再想起自己配合着林白说了什么,顿时一阵面红,心口突突跳。 以前左右躲避时没有感觉,尚能控制自己;当她的感情如洪水般冲过那道防线,向林白扑涌而去后,她的心跳,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杨婴先慌慌端水给林白漱口,又问他饿不饿,低着头:“你醒了啊,我去请医工进来看看。” 她匆匆起身,侧过身往外走去。她的手腕被林白抬手抓住,林白本想说“走什么多说一会儿话”,但他才碰到杨婴的手腕轻轻一扯,女郎就一阵吃痛,被他生生拽了回来,往下跌来。林白忙去护她,堪堪没让她跌撞到硬木板。 林白将杨婴半搂在怀中,看她咬牙冒汗,心中顿时生疑。他也没做什么呀?她怎么疼成这样?林白扣着杨婴的手腕,顾不上礼数,一下子将她的袖子往上扒。他看到一丛火烧般微肿的青红痕迹,一路向上。那道鞭痕破了血肉,打在女郎肌肤上,她的手臂肿得无法动弹,一碰就疼。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