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边拽了把椅子过来面对面和涂先生坐下,他的动作立刻将刚才凝滞的气氛给破坏了,他坐在涂先生面前笑着问:“您想要多高的薪?” 涂邵东笑:“随我开?” 他在体制内的时候,月薪还不到两百块,哪怕累死累活,也只是一些死工资加一点奖金罢了,人人都知道他涂邵东很有能力,人人都认可他的能力,但是在国有企业,做得不好那就是你的问题,做得好那是大家的功劳,所以他依然不能让妻子满意,认为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他突然对工作开始心生倦意。 李博光笑着挠了挠头,那张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些憨厚的神色,“也不能开太多了。” 涂邵东了然,也不觉失望。 之前收购‘爱美丽’的中美合资的公司邀请他当市场副总监,开的工资也就三百块罢了,这已经超出市场的高薪了。 可他还是没有去,因为他明白,去了合资公司,就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他们这一代的人英文程度差,与他们语言不通怎么交流?而美方和中方的合资,并不是要中方的技术或产品,他们看中的是渠道,等到他们进入了这些渠道,一定就会踢开中方,并把我们的品牌冷冻甚至丢弃。 涂先生的预想没错,在九十年代初辉煌过一时的‘爱美丽’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只成为这个年代的一个神话。 李博光身上或许还有着作为他这个年龄的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他这人身上有一点,真诚,他的真诚是能感染人的,笑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他绽开笑颜:“不过我们可以为你承担你治病的一切医疗费用。” 涂先生一震:“你说……愿意为我承担我的医疗费用?”他目光如鹰隼一般牢牢地盯住他,接着又缓缓地笑了起来,带着看遍人间沧桑和闲凉的讽刺和绝望:“你可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每年的医药费有多少?” “我知道,肺癌。”李博光语调轻跃:“我在肿瘤医院已经打听过的,您这是肺癌中最轻的一种,又发现的早,治愈的几率是非常大的,您尽管治。” 您尽管治。 连他妻子儿女都不曾对他说出这句话。 “那……你问过费用了吗?” “问了。”李博光点头:“大致了解了一下,但对于您这样的人才来说,这一切都值得,而且,您远不止这个价值。” 涂邵东问:“你可知道,我这身体,即使是手术好了之后,也是无法做重活的,不能劳累,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复发,你们在我身上的投资就会打了水漂。” “我知道。”阳光洒在李博光的身上,让这个身材高大的小年轻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所以我们才邀请您当我们的顾问,当然,总经理的位置随时为您保留着。至于投资……那也没关系,”李博光笑笑,“人比钱重要。” 涂邵东突然之间老泪纵横。 一个陌生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都能对他说出‘人比钱重要’的话,而他的亲人,他的家人,他至亲的爱人却要为了钱放弃他,对他施以指责和谩骂,嫌他是个拖累。 他不是没有希望啊,却因为钱,他的家人生生将他活的希望扼杀,难道这些年他对这个家的付出和努力,还比不上一套房子吗? 涂邵东失声痛哭。 李博光手足无措地坐在涂邵东面前,见他哭的跟个孩子一样,眼泪鼻涕都糊了出来,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哄孩子似的抬手拍了拍涂邵东的背。 涂邵东只哭了一会儿,就用袖子抹了抹脸,“让你见笑了。” 李博光憨憨地摇了摇头。 涂邵东说:“我答应了,我这个病手术后若是五年之内不复发,才能称得上是治愈,我也四十多快五十了,若我的病治好了,不论将来能活多少年,我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帮助你们,如若治不好,或是复发了……”他惭愧地说,“那就当你们进行了一场失败的投资。” 但涂邵东坚信,凭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和人脉积累,以及在工业三十年的经历,又在一手将‘爱美丽’打造成国内一线品牌,天天与人打交道,如果他也活下来了,这个年轻人的投资,绝不会亏。 而以他的身体,这已经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 李拾光打电话回家,说十一不回去的时候,李爸爸李妈妈语气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李爸爸李妈妈都是属于那种特别护崽崽的类型,恨不得将所有子女都能够扒拉在身边,由他们护着长大,一辈子待在象牙塔内,天真无邪。 四年前大儿子要去深市学手艺,李爸爸李妈妈那时候还年轻,儿子又大了,虽然很舍不得分离,却依然狠心送走,饶是如此,李妈妈还哭了一场,好在那时候家里还有个女儿。 等到女儿也分开,去了京城上大学,李妈妈就觉得家里一下子都空了。 不用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给她做早饭,不用叮嘱她早点睡觉,不用担心孩子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