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一下想起了夏义。 他眉梢微微一挑,整个人精气神还不错:“你犯了为君者的大忌,怨不得旁人给你如今的下场。” 功高震主,从来没有好下场。 想想当年韩信,成也萧何败萧何,何其悲凉? “我年羹尧,英雄盖世——” 他笑,看着张廷玉朝他扔下来一把长剑,便捡了起来,口中话语不断。 “没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之日,却被背后主子爷一刀抹了脖子……可悲,可叹!” “复可怜。” 张廷玉略接了一句,很快就看见年羹尧转头看他。 年羹尧看着雪亮剑光,想起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梦回吹角连营之时,闭上眼,是铁马冰河…… 可在这牢狱之中的日子,格外荒长。 夜阑卧听再没有风吹雨,更没有弓弦震动、万马嘶鸣…… “人总有利欲熏心的一刻,早年我出生入死不曾想到这些,可功成名就了,又身败名裂了,才知帝王二字,怎么写。你张廷玉,说我可怜……可在我年某人看来,你比我——更可怜。” 这话说得不明白。 张廷玉站在前面干净的牢房地面上,看箕踞而坐的年羹尧,哪里有昔日金榜题名时的文气? 他是文士,也是武夫。 如今,不文不武,一介阶下之囚而已。 “罢了,谁知道呢?年大将军,上路吧。” 年羹尧大笑起来,状若疯狂。 他猛然望进张廷玉眼底:“我死,衡臣兄加官进爵,能添块砖加块瓦,年某人幸甚!今日我年羹尧将死,看张大人青云平步,不若让您回不了头。您面前,是条不归路,我推您一把——”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年羹尧跟着胤禛的时间,固然不如顾怀袖久,可有的秘密,胤禛永远不能告诉那个刁民。 而年羹尧,偏偏知道。 他脸上带着笑,将死之人的笑,只言片语,便将前朝之事道出。 而后,抬手一剑—— 自刎! 血溅了三尺,也溅了张廷玉官服一身,更溅上他手里明黄色的圣旨,一片片一点点,触目惊心! 年羹尧的眼睛,兀自瞪得老大,而张廷玉手背上则青筋暴起,攥紧手中根本没宣读过的圣旨,一根根手指都似成了枯骨。 那一瞬的扭曲和狰狞,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阴森可怖,站在牢房之中,似又一层浓重的阴影将他湮没。 “张大人?” “……无事。” 张廷玉僵直的脊背,缓缓地松了。 侍卫们等了许久,没见着人出来,终是有些担心,过来问询。 背对着人,张廷玉漠然垂眼一看,缓慢而凝滞地,将圣旨朝着牢房书案上一放,才觉出自己手指有一些奇怪的僵硬。 然而,他声音温然如旧:“年羹尧,已奉旨自裁。” 转身时,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