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榷场就算不开,也总有些亡命之徒不顾禁令擅自往来双边,做些贩货的买卖。”李固说,“他们一定会带去些消息。殿下若有所需,也可使他们递话过来。在这边……大家都识得我。” 他给她的承诺藏在看似普通的话语中。谢玉璋若不是重活一世,大概根本听不出来。 她本意不过是揣摩着后来李固的性格,想在他面前卖个可怜,引他怜惜一二,加深一下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却不想,他会承诺……有事,可找他。 谢玉璋怔住。 前世,她怎么没有在这时候遇到他呢?她那时若就能得他这一句,也许能有勇气,从王帐逃归。 但那时候大赵亡了,她没了国也失去了家,她无处可归。她只能瑟瑟缩在王帐里发抖,为自己一路跌落的人生哭泣流泪。 擦干眼泪,再对拥有她的男人露出妩媚的笑颜。 后来,她又是怎么敢拒绝李固的呢? 那一次,她给张皇后请过安,照例被为难了很久,终于被放出来。中宫的內侍领着她离开,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娥。 在长廊里与李固不期而遇。 他负手站在那里做什么呢?眺望庭院吗? 身边只有福春。总是弓着身体,比得他的身形益发的高大。 他们向李固行礼,李固问:从皇后那里出来吗? 她说:是。 李固又问:要回去了吗? 她说:是。 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李固沉默了片刻,说:去罢。 皇帝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他们就只能垂头躬身、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侧走过去。 擦肩而过,她才刚松一口气,李固忽然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 那一刻,她身体里的血都冻住了。 没人敢抬头,没人敢多看一眼。 內侍弓着腰,宫娥提着裙,所有人都成了泥雕木塑,一动不敢动。 谢玉璋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那时手腕被握住的炙热感。 可在那样的情形下,在皇帝表达了明明白白的意思的情况下,她以沉默拒绝了皇帝。 她怎么那么大胆呢? 谢玉璋内心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人性真乃欺软怕硬。 她是决不敢拒绝夏尔丹和乌维的。他们都是狼,直白凶狠的或貌似温柔的狼。她若拒绝他们,便会被咬得鲜血淋漓,或许性命都不保。 可李固呢? 统一了天下的李固当然比夏尔丹和乌维厉害得多了。 可谢玉璋的内心里其实……不怕他。 女人的直觉太准了。在那极少的、也极短暂的几次和李固的视线相交中,虽然从他的眼中也感受到男人看她时特有的热度,可和夏尔丹、乌维看她时那赤落落的、贪婪的目光不同的是,李固眼中的热度是克制的、骄傲的。 在那热度之中,谢玉璋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夏尔丹和乌维都没有的怜惜。 一个强大的男人怜悯着一个弱小的女人。 便是这一丝怜惜,给了谢玉璋沉默拒绝的勇气。 他也果然是骄傲的。在被拒绝了之后,除了留下那一句“太瘦了”,便淡然地放开手,既没有纠缠,也没有夺取。 放过了她。 而这丝怜惜,也正是此时此刻,谢玉璋想从青年李固这里获取,或者说……骗取的。 第28章 如果前世便能在此时遇到他,如果前世此时便能得他这一诺……或许后来种种,便都会不一样。 谢玉璋的眼睛突然酸涩,她扭过脸去,以袖子遮住了脸。 她听懂了。 李固的手在膝头握紧。 她看似云淡风轻,可内心里比谁都明白将要面对的未来。否则,何以对卫队之事如此上心。 李固一点也不为自己向谢玉璋承诺的事感到高兴,因为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便沉重了起来,在门口侍立的侍女们疑惑地向里面望了一眼。公主和将军,不知道为何忽然都不说话了呢。 谢玉璋忽地又转回头来,眼圈泛着红,情绪却已经控制住。 “十一郎,谢谢你。”这一次她不再矫饰,发自内心认真地说。 李固却垂眸:“臣,不敢当。” 便在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王石头来了。 李固抬眸去打量他,却见他面相憨厚,比自己至少大个十岁往上,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面孔手掌都粗粝,一看便知是出身不高。 “王石头,来见见李将军。”谢玉璋招呼他,又对李固说,“这便是我说的王石头。” 王石头不过一校尉,李固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将军。王石头忙给上官叉手行礼:“见过李将军。” 谢玉璋也叫人给他看了座,说:“李将军与我在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