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一怔,心里凉了一下。 就听到周围的村民们议论纷纷:“那白邹氏真是个缺德了,儿媳妇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让她干重活,结果孩子早产,大人也保不住了。” “是啊,白李氏的娘家人都来了,说是白邹氏虐待自己女儿,让她们赔钱呢!” 他走进院子里,刘哥儿红了眼,坐在门槛上说道:“那白邹氏真不是东西,我看她一刻钟都没有回来,就亲自跑出去找稳婆,结果看到她站在田婆子家门口,和人家聊天呢。” “等我把稳婆找来,白李氏的血都要流光了,孩子最后是用手掏出来的。大概是憋得久了,已经死了。” 白李氏的娘家人都来了,此时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揪着白稻的衣领子,好像是她的哥哥。 而白李氏的母亲,则抱着白邹氏的大腿不放,大声的哭嚎:“我好好的女儿,就被你磋磨死了,我不管,你们白家要赔我们买命钱!至少要给一两银子!” “你做梦!”白邹氏满脸通红的想把大腿从抽出来:“你女儿自己没用,生个孩子都能生死。我生孩子的时候,前一刻还在田里下地呢!当初娶她的时候,我们可是拿了一百文做聘礼,现在连个蛋也没给稻儿生出来,我们还损失了呢。” 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白术摇了摇头道:“不行啦,失血太多,我给她扎了两针吊口气,还能多活半刻,有什么话就赶紧交代了吧。” 白术走进屋内,主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白李氏孤零零的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下一片鲜红。 怕她弄脏了褥子,白邹氏早就把床上的铺盖收起来了。 听到了脚步声,白李氏眼皮颤了颤,睁开双眼,看见是白术,便开口问道:“小叔……孩子……孩子是不是死了……” 白术看看床边,木盆里躺着个浑身是血的肉团。 和虫星的蛋不一样,原来这里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是这样的,白术想到。 “是死了。“白术也不会骗人,他看了那肉团一眼,便点点头道。 “死了好……”白李氏听到,反倒像松了口气般的微微勾起嘴角:“投错了胎……生下来也是个命苦的……还不如死了呢,也不用受罪了……” 听到白李氏的话,白术心里五味杂陈,他看了眼窗外还在争吵的两家人,开口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把他们叫进来。” “别叫了……吵……”白李氏麻木的说道,脸色白的可怕,上面没有一丝表情:“倒是想和你说说……以前……你被他们欺负……我……我也没有管过你……谢谢你……分我鱼吃……还能帮我……帮我……” “累了就歇歇。”白术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掏出一颗饴糖塞进白李氏嘴里:“再吃颗糖,有点力气。” 白李氏含着饴糖,点点了头,终于微微一笑:“小叔……糖真甜啊……” 说完这句,白李氏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全身的力气卸了下来。 白术知道,白李氏这是彻底死了…… “她死了。”白术走出屋外,对院子里吵吵的两家人说道。 “媳妇啊——” “我的孩儿啊——” 院子里哭喊一片,但很快又被讨价还价的吵架声给淹没了。 物伤其类,大概是想到了自己。 刘哥儿和陈冬青都哭了。 白术安慰了他们一番,把人送了回去。 他是经历过战场的人,见惯了死人,并不会因为死了个白李氏就有多么难过。 但白李氏最后的话,和白、李两家人的态度,却还是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白老三赔了李家五百文钱,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白老三一家唉声叹气,拿草席把白李氏和孩子的尸首给裹了。 在大宣朝,棺材也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 一副树皮棺材,就要一百文钱,好点的柳木做的棺材,就至少要三两银子。 好些老人怕自己死后买不起棺材,从壮年以后就开始存钱,等快要死了,就把棺材本掏出来,买一副好棺材。而白李氏,显然是没这个钱的。 白老三家里只有一间主屋,白李氏死了,也不能一直放在屋子里。 于是白稻和白老三就带上锄头,去田里挖个坑把人埋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