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诺大的屋子,空荡荡,唯有那边坐着的一个佝偻身影,如同木雕泥塑,真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白小升走过去。 沈培生回望一眼,见白小升过来,便向自己对面的座位努了努嘴。 “聊聊。”沈培生道。 他不再腰杆笔直,不再目光敏锐,不再咄咄逼人。 那种想把权力牢牢掌控在手心,向往更高位子的心态,似乎在面对最终结果时,彻底消散。 也带走了那个时刻注重仪表、威仪的沈培生,留下的,只是一个那个年纪的寻常老人。 白小升点点头,走过去,坐到沈培生对面。 沈培生审视着白小升,白小升也看着他。 俩人就这么看着。 一如很久以前,沈培生约见白小升。 那会儿,他们一个是志向宏远的大事务官,一个是崭露头角的新型事务官。 …… “二十分钟前,我很愤怒。”沈培生凝视着他,道。 白小升点点头。 “十分钟前,我很绝望。”沈培生叹息一声,道。 白小升点点头。 “五分钟前,我特别恨你。”沈培生认真看着他,再道。 白小升又点点头。 “但其实,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成王败寇而已。没什么私人仇怨。”沈培生长出一口气,继续道。 白小升继续点头。 “跟你说话,真是很没意思啊。”沈培生咧嘴,笑了,“忽然很想抽烟了。戒了几十年,忽然又想抽了。” “你不抽烟吧?”沈培生看着白小升道,“能不能去给我要一根烟来,我自己出去,怕是不想回来了。” 白小升点点头,起身到了门边,敲开门,从外面人手里要过香烟跟打火机。 走回去后,白小升把烟递给沈培生,并且亲手给他点燃。 沈培生有些生疏的吸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小升没有劝他不要吸,只是静静看着。 沈培生抽了一口又一口,俩人就这么呆坐着。 直到,一根烟抽完。 沈培生看看烟蒂,一松手,任它坠落在地,然后抬脚碾灭。 “很多话,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讲。”沈培生对白小升道。 “我想骂你,诅咒你,狠狠想啐你一脸!” “我想问你,我那么看重你,为什么要跟我斗到底!” “我想咆哮、怒吼,想不顾一切地大叫……” 白小升安静看着沈培生,安静地听着。 沈培生看着地上的烟蒂,长出一口气,呵呵笑起,“但是抽了这根烟,我所有的那些想说的话,都不想了,不想了。” 风雨几十年,满头霜华,有沈培生那种阅历,到他那种年纪,看开看不开,都只是一念之别。 纠结的,难解的,也许下一刻就随风而去。 沈培生认真看看白小升,随后拿过桌面上摆着的一张纸一根笔,潇洒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将手里的笔拍在桌面上,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向门口。 白小升静静看着,跟着站起身。 这场“对话”,自始至终,白小升都没有说一句话,沈培生也没有情绪激动,没有滔滔不绝。 淡淡若水。 白小升眼见沈培生走到门口,看他手按在门把手上,却不急着拉开,而是回眸看自己。 “可惜了。”沈培生凝视白小升,摇头轻声道,“可惜,你不是我学生!” 随后,他又笑了,“是你来终结的我,挺好的!” 说完,沈培生拉开会议室的门,腰杆瞬间直挺了起来,对外面的人平静说了一句,“所有罪名,我认了!” 人证、物证俱全,翻案几无可能。 倒不如来个干脆利落。 毕竟,人走错了路,终究还是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培生不再看白小升,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