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半拖拽着从皇甫谧身边经过时,不断扭动的手指触及了他垂放在身侧的手背,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谁都没察觉到他碰到了皇甫谧。 皇甫谧却像陡然被激活了什么开关的机器人,猛然从大片空白里回过神,抬手猛然抓住了荀策手臂。 他抓住他的地方,堪堪就是皇甫瑞划伤的动脉血管处,皇甫谧心头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松了一寸,又霍然收紧,不肯再放。 “小谧。”皇甫瑞拢紧眉峰,不悦的道。 皇甫谧嘴唇还有些哆嗦,但已经从方才失魂落魄的状态回复了许多,苍白的面色也多少有了点血色。 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紧紧抓住荀策的手臂。 不顾后者在他手心里微弱而无力的挣扎,敛了眉目,道:“我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不管他是人,是实验品,我至少有获知真相的权利。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不会妨碍你的,爸。” 那句许多年都没亲昵唤出的“爸”,成功打动了皇甫财团的董事长。 皇甫瑞若有所思的盯着儿子看了一会,从他眼底看出了坚定和不容商榷的决心,眉峰挑了挑,笑了。 “好吧,”他大方道,“你们兄弟情深,为父了解。为父也极为珍爱疼惜这位义子,定然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你要跟,就跟着看吧,多知道一些新人类计划也好。” 皇甫谧垂下眸,按捺着剧烈跳动的心跳,听他父亲踌躇满志的接着道:“——反正将来这一切末世资源,终将握在你我父子手上。” 游酒浑身腥臭、双眼被流出的汗和血水蒙蔽,他被黑衣人的枪弹射中后,便陷入了重度昏迷。 再醒来时,已然脱离了那个有无数莹白小鱼游曳的水池和坑道,被关在了一个用精钢和铁栏杆包围而成的巨大的鸟笼式小型囚牢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过了一遍,伤口也被清理过,包裹了绷带。 雪白的纱布从后背一直缠绕到前胸,稍稍动一动,心脏和肋骨处便像被锤击重砸过一般剧烈疼痛。 他被放置在一张仅仅可以容纳他一人的狭窄行军床上,一个翻身,就从那并不舒服的低矮行军床上滚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置身在半空中,离地足有七八米远,活像一只被挂在枝头笼子里的金丝雀儿,手脚均被拷在手掌粗的精钢柱子上。 头顶是根本望不见穹顶的极高极深的空间,暗得像乌云罩顶,空气里漂浮着仿佛熬煮中药的难闻气味。 游酒花了十分钟时间,才从这光线晦暗、仿佛巨大地下洞穴的地方慢慢调整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环境。他看清除了自己以外,半空中还用钢链子提着大约六个和他相似的金属囚笼,由于距离非常远,里面关着什么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有活物的影子在蠕动。 “喂!”他喉咙嘶哑,吼了一声。 传出去的声音无人接收,在空旷安静的宽敞石壁间传来荡去,引起一阵低低哑哑的含糊呜咽回音。 “有人吗!!” 他摸索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装备都被敌人没收了去,只有一枚非常小的、藏在他牙根下用特殊材料包裹的半根别针大小的刀片没有被发现。 大概是他昏迷时仍然死死咬着牙关,他们掰不开他齿关,觉得也没有谁会不要命到在嘴里藏利器,就放过了这个地方。 游酒小心的把那枚刀片吐出来,捏在掌心里。 他记忆的最后画面是谷晓婕沉底在了水池里,女人最后悲怆与释然的笑容与一池污血渐渐融为了一体;而施言跪在池边,一动不动。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他视若生命、比队友、比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背包。 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疼得游酒一瞬险些喘不上气。 他狠狠的摁住了胸口,逼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思考这是哪里?他落在了什么人手上?施言不在他对面的那六个金属牢笼里,他们把他带去了什么地方? 黄琦淳已经被那个河童状的怪物突如其来的杀掉了,把他们带来这里的那些黑衣人,属于联盟会议,还是新人类研究中心……? 皇甫瑞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还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联,就听见他方才的那几句喊话,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无数午夜梦回中清晰响起过的声音回应。 “你醒了啊。” 那个声音在他底下的地面柔声说着。相距七八米远,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的距离,却还是清楚无误从传到了游酒耳朵里,成功的让他刚刚才直起的腰背陡然绷紧、僵硬。 那个声音柔和的加了一句:“……不愧是母亲的好儿子啊,小游酒。” 这个声音,他在迷宫花园外的幻境里听过,见到过它的主人,他曾经一刀插/入那个幻象的心脏。 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听见这个声音,又在第一次听到黄琦淳提及“瑞典女人”时莫名燃起熹微的希望,觉得或许会撞见这个声音。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