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事是帝姬设局,然而昭仁帝后终是没能拗得过这个女儿,召了吴家人入宫相商。 他已娶正妻,吴家自不可能会让他休妻另娶。 此事,错本不在他们吴家,宁阳吴氏也历来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他父亲对此事本不赞成,碍于皇室坚持,便给出了一句话——若要入吴家,宝庆帝姬只能为妾。 她答应了。 离宫那日,痛心失望到极致的帝后决心同她断绝了关系,只当宝庆帝姬已死。 宝庆帝姬在世人眼中便真的患病而亡。 一日晚间,他妻子的陪嫁丫鬟“白芷”由一顶小轿自偏门被抬进了吴家。 回忆着将这些前因说明,定南王看向面色变幻着的吴景令,继续说道:“……她入吴家后,府中上下人等对她并无半分苛待,你的嫡母也从不曾于她有半分为难,她虽为妾室,却独居一院,吃穿用度亦非寻常妾室可比。可她慢慢的,还是病下了。这病,是由心而起。” 吴家再如何不苛待,但知晓她真实身份者甚少,她既为吴家妾室,一切自是同帝姬时不可相较而言。 身份,习惯,周遭人的目光,一切都是翻天覆地的转变。 起初的那点新鲜与喜悦,到底支撑不了漫长岁月的消磨。 况且,他纵然可以不计较她此前的算计,给予她体面,可到底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再到后来,她似乎是后悔了,开始不愿见他。 他便也不曾再踏足她的院子。 与此同时,大盛朝景况渐衰,她偶尔会使下人去探听外面的消息。 真正压垮她的,是那年昭仁帝后的死讯—— “……你以为我会信吗!”吴景令咬牙切齿地道:“分明是你诱骗于她,利用了她!又待她百般冷落……害得她含恨郁郁而终!” 中秋宴上,分明皆是他的安排,哄得她失了理智,以帝姬名声相要挟,逼得昭仁帝后不得不答应……怎却成了她的诓骗算计! 吴家对此早有安排,故而才有她借丫鬟身份入府为妾之事,又怎成了吴家的让步和大度?! 还有……他将她利用完之后,便弃之一旁,至她死都未肯再见她一面——这怎又成了是她不愿见他! 一切似都有迹可循,却又天差地别! 她待他一片痴心,甘愿放弃一切,又怎会至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 这根本说不通,统统说不通! 是父亲在撒谎! 定南王:“你张口闭口是我利用了她,可不必说她没了帝姬身份,便只是一房寻常妾室,根本毫无用处可言。纵然是她尚为帝姬储君,可大盛朝彼时已有衰态,我吴家立于争端之外,究竟有何必要在她身上费这般心思!” 吴景令摇着头——他全都不信! “你称她是因受我冷落,故才郁郁而终,你有此揣测,虽勉强算合乎情理,但却是看轻了她。你可曾想过,她纵年少为情爱蒙眼有过冲动之举,却也曾是一国储君,她习过为君之道,亦曾为人子女,眼看山河衰败,皇父难以支撑局面——你难道当真认为她不会后悔,不会愧责吗?” “她之所以不愿见我,亦是出于此故。见之如镜,如见昔日所犯弥天大错。” “……”这些话一字字如冰锥刺在吴景令心口。 看着定南王,他突然笑了一声。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世族大家,行事永远如此得体!又如此从容!好似从来不会有丝毫错处!”他眼眶里不知何时已满溢泪水:“那我呢?我又算什么?也是你们吴家为她在府中处境思虑,而大发慈悲施舍给她的孩子吗!” 定南王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道:“现下看来,这是我唯一做错的事情——” 吴景令笑得更大声了。 好一个唯一做错的事情! 此时,宝庆帝姬当年临终前所留下的那封书信已被送入了书房中。 定南王道:“你是聪明人,我所言是真是假,想必你从这封信中便可以辨明。” 吴景令手指微颤地将信纸展开。 他的目光在信纸上缓缓移动着,面上似哭还似笑:“……活该啊,真是活该!” 好好地帝姬不做,偏要与人委身做妾! 一片痴心捧到对方面前,也不管他要不要! 真是活该! 一切皆是自找! 吴景令发了疯一般将信纸撕碎,仿佛就此便可当作从未看过。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