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有个仆人从门外躬身进来,将一份烫金册子双手送到了上方,朗声道:“请二郎君定下‘上烧尾’菜目。”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神容也朝上方看了一眼。 裴少雍此番被新君册封为兰台郎,以后可以出入宫廷为新君起草文书,出谋划策,算起来已经是一步登天的大好开端。 如他这样的,办烧尾宴时,也要奉上一桌送往宫廷,以谢圣人。 答谢圣人的菜目,自然是不得马虎的,还要拟定册子交由宫廷检视对照。 一般这是由新官夫人来做的,如今裴少雍还未成婚,自然是送由他本人亲定。 裴少雍接了那册子,却没翻开,朝下方神容看去,脸上笑容腼腆起来,手捏着那册子,又看过左右,尤其是朝裴元岭那里看了一眼,转头又看神容,小心翼翼般道:“或者……就由阿容替我定吧?” 神容刚搁下筷子,闻声怔了一怔,抬起头。 裴少雍已将册子交给仆人,送了过来。 烫金描边的册子递在眼前,厅中诸位亲眷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神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瞬,转眼朝上方的裴少雍看去,忽而淡淡一笑:“二表哥知道我对这些不擅长,这是有心捉弄我。” 裴少雍愣一下:“不……” “倒是小看二表哥了,刚得中就学会了摆架子,想叫我在大家面前出丑也就罢了,还想叫我去圣人跟前献丑。”神容打断了他的话,冷淡着脸起身:“看来我得找舅母去告状才行。” 裴少雍见她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去,险些要去追,看到在场还有众人正看着,又生生坐了回去。 一声朗笑,裴元岭举着酒盏道:“叫你不要捉弄阿容非不听,她何尝是个好欺负的?活该你被告状,就等着被母亲骂吧!” 原先诧异的众人顿时纷纷笑出声来。 长孙澜正看着神容离去的门口,此时才回味过来,端庄地笑了笑:“还是我来帮二弟定吧。” 那份册子交到了她手上,才算过去。 裴元岭替弟弟圆了个场,朝上方看去,皱了一下眉。 裴少雍看到他神情,眼神闪了一下,也皱了皱眉,往门口看去一眼,不知神容明白他意思没有。 神容一直走出裴家大门才停下,回头看一眼,轻轻抿住唇。 裴少雍与她一同长大,对谁都是一副温和面孔,虽与长孙家走动最多,更亲近些,却也从未有过任何不妥之举,这次是做什么? 将本该由他未来夫人去定的东西交给她去定,根本说不过去。 “少主这就要离宴了?”紫瑞从她入席后就出来门口等着,见她忽而出来,忙迎了过来。 今日赵国公夫妇也在受邀之列,此时还在裴家的主厅中,紫瑞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走。 神容快步走向马车:“这便回去。” 方才席间的事,她宁愿是自己会错了意。 天还没全黑下,斜阳西垂,长安大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马车当街驶过时,神容心不在焉地往窗格外看,鳞次栉比的铺面倒退过去,路人三三两两经过,梳着总角的孩童相逐。 她再想一遍方才宴席间的事,还是觉得怪异,一只手去拨窗格上的薄纱。 余光里,忽而闪过几道马上的身影,她手一顿:“停下!” 马车一停,紫瑞在外问:“少主有何吩咐?” 神容揭开车帘往外看,什么也没看见,缓缓坐回去:“没事。” 方才明明看见了几个身着甲胄的兵卒,那种黑皮软甲的装束,是幽州军所里才有的。 她心想可能是看错了。 马车继续往前行了一段,又停了。 护卫在外的东来道:“少主,有人拦车求见。” 神容稍稍倾身,挑开车帘,护卫旁露出个女子身影,挽着斜斜的发髻,一身罗衣彩裙,细细的眉眼看着车里,笑着向她福身:“说好了他日在长安再见的,今日便见到贵人了。” 是杜心奴。 神容看了看她:“这么巧,倒像是等着我的。” 杜心奴笑道:“哪里瞒得过贵人,其实是裴大郎君叫贱妾等在此处请您的,本以为要等到晚上,没想到此时就等到了。” 那还不是因为她提早离开了裴家。神容问:“有何事?” 方才在宴席间听她大表哥卖关子似的打趣了她几句,说叫她在街上多走一走,莫非就是指这个? 杜心奴掩口笑:“请贵人随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神容想了想:“那上车带路吧。” 杜心奴道一声“冒昧”,提衣登上车来,请她一同前往。 并不远,就没出裴家所在的这一坊。 马车拐至一间僻静的院落前,杜心奴先下去,口中道:“到了,这里是贱妾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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