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的触碰令人心颤,定王呼吸一顿,猛然醒悟这般失控的神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莫名的烦躁驱使他靠近,阿殷站在跟前,更是叫他失了往常的冷静自持。然而她显然只想做个尽职尽责的侍卫,他这般突如其来的想法…… 书房愈发逼仄燥热,理智压过乱绪,定王转身便出了屋门,“陪我走走。” 勤恳尽职的阿殷当即跟了上去。 两道细长的身影在月下沉默漫步,微凉的夜风捋清混乱的思绪,也慢慢压下心头躁动。 前尘旧事和深埋的伤口皆被朦胧夜色清晰照见,在醉酒后渐渐鲜明,定王走得漫无目的。童年时被冷落、被长兄欺负,他觉得委屈,会在母妃怀里哭。再长大些,他明白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欢他,所以用力的习武读书,然后兴冲冲的告诉父皇,却得不到夸赞。后来他明白了世事,不再去妄想父子亲情,只是怀抱了志向沉默着前行,除了挚友,再无人陪伴。 再后来,他就连最好的朋友崔忱都失去了。 于是他更加习惯沉默,不愿与人亲近,在冷夜昂首独行。直到有一道笑容,如初夏的光照进心里阴湿的角落。直到她倔强的说绝不会到姜家摇尾乞怜,不肯坠了志气。 定王没想到,触动他的竟是这样一位少女。 并肩的身影在后园漫步,极远处的阁楼里,午夜梦醒的秦姝坐在窗边,瞧窗外冷寂月色。自那日定王下令封闭二门后,她便识趣的收敛了许多,只是夜深无寐,总爱临窗远眺。 这都督府的景致没有半分不同,只是—— 秦姝眯了眯眼,看到远处有人缓缓行过甬道,月光下身影分明。 定王?她觉得诧异,招手叫来丫鬟,“你瞧那是不是定王?” “看着像。” “旁边是……”秦姝认真辨了辨,才瞧清那个有别于其他侍卫的身影,“是她!” “他是谁?”丫鬟没太明白。 “就是殿下新收的那个女侍卫。”秦姝竟自微笑了起来,一直瞧着那两道身影没入拐角,才心神舒畅的关上窗扇,躺在榻上把玩着柔软的帕子。 原以为定王百毒不侵得都快成佛了,谁知道也还是个没绝了凡念的和尚。只是没想到,勾出他凡心的,竟会是临阳郡主府上那个不起眼的庶女。不过这不要紧,反正她要的不过是一盘上乘的肉,能让定王闻到荤腥的妙处。但凡能叫定王破了戒,识得香软红尘的妙处,再想办法将旁的荤腥摆在面前,他难道还会推开不成? 只消他有那么片刻的摇动,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便也无虞了。 像是连日阴天后终于从云隙窥见阳光,秦姝颇为自得,绞着帕子笑了起来。 * 次日清晨,阿殷换值后回家倒头就睡,定王却精神奕奕的去了政知堂。 一惯的冷肃威仪,迅速处理完了属下禀报的几件事情,便将随行的文官叫到跟前,让他拟了道奏章送呈御前。日上三竿的时候,常荀顶着张睡意困顿的脸晃进来,全是宿醉后的落拓,“殿下,昨晚探得如何?” “薛姬的身份需要深查,不过——”他回身指着那张简略的西洲舆图,“咱们下个目标,改成周冲和周纲。” “不管屠十九了?” “擒贼擒王,剿了这两股,屠十九慢慢收拾不迟。姜玳那边呢?” 常荀往椅中靠着,蹭了定王的茶慢慢喝,“老狐狸拿着姜玉嬛当幌子,殿下不应,便露出真面目来了。殿下也瞧见了,昨晚跟着姜玳一处来的有七八个官员,里头还有两个是太子的人。这些人抱成一团,倒是齐心协力。” “他这是要我们投鼠忌器?” “这两年赈灾和剿匪,朝廷的银子流水般拨过来,山匪横行之下,这些人未必没拿好处。这些银钱最后落到哪个口袋里,殿下心知肚明。姜刺史昨晚可是说了——”常荀呲着牙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冷嘲,“肥肉已经吃到嘴里,没人愿意吐出来。西洲的匪患既然闹到了御前,这回肯定是得平息下去。殿下若是圆融些既往不咎呢,众人帮扶着平了匪患,皆大欢喜。若殿下还跟狼胥山那样出其不意,深刨硬挖,将见不得人的事情翻到御前,恐怕东宫那位也未必高兴。” ——反正京城之中,比起稳固的东宫和盘根错节的世家,定王也不算多厉害的人物。 定王闻言,眼底浮起冷笑。 这就图穷匕见了?姜玳竟这么沉不住气。 他琢磨着姜玳的态度,嗤笑,“姜玳不是胆子挺肥,还怕我挖出旧事?” 常荀把玩着茶杯,“我也觉得意外。不过他这回连那个姜玉嬛都祭出来了,想必还是很忌惮。毕竟上回咱们干脆利落的剿了狼胥山,追着刘挞严加审问后斩首,姜玳是捏了把汗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