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水的尽头,便是东崇府的销金窟——小河坊。 小河坊里最不缺的,就是撒金掷银的有钱人,而钱权皆有者,更有如过江之鲫。 他们一行走在其中,竟也不觉得异怪了。 那门客本着将功补过的心思,想带他们去住那最是奢华的酒楼,然而季鸿生性喜静,见了那里头的嘈乱就觉头疼,最后只在小河坊外沿寻了个僻静的客栈住下。但虽说僻静,却并不荒凉,推开窗还能远远瞧见小河坊内的画船。 偶尔的,听见几句随风而来的吟唱。 听到这琴音,余锦年少不得想起了在河洛城分道扬镳的吕言嘉一家,小声嘀咕道:“也不知含笑她们如何了。”他叹息一声,稍稍阖上了窗页,便起身下楼,习惯性地往后厨里跑。 而那窗外,河坊之间的水面上,一页小船飘飘摇摇地滑了过去,在寂静的河面上泛起一波涟漪,行到那中央雕梁画栋的画舫前,只见一道黑影攀住了从画船上垂下的绳索,身手利索地跳了上去。 船上歌舞不歇,几个敞肩露脐的舞女跳着一曲异域舞蹈,涂了蔻丹的纤细指甲提捏着裙摆,腰肢如水蛇一般扭动。 那深衣人却并未进去,径直绕过去,来到背面的另一扇门前,他轻轻扣了扣门,随即闪身而入。 门后别有一间僻静雅室,那隔墙也不知用了什么稀奇材料,竟将那一墙之隔的歌舞声断绝大半,靡靡之音透到这间来,只余下清清淡淡的一弦半乐,莫名也有些高雅的味道了。 房里坐着个男人,手里抚着一杯暖酒,颇有些疲累的感觉。 来者低头道:“爷,那千机真人……名不副实,乃是个江湖骗子。属下去时,他正被人扭打着送往官府……” 哐当—— 酒盅倾倒在案几上,那侍从匆慌上来擦拭,唯恐刚烧热的酒水烫了主子的手,才从怀里抽了条白绢,就看到对方手掌微微握成了拳,他担忧道:“主子,您的手臂又……要不还是……”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冷喝:“滚,何时用得着你多嘴!” “……”侍从垂下眼,紧闭上双唇退下了。 他出门,就被另一个侍从拦住,小心翼翼地望着房间内的一丝灯光:“怎么,爷是不是又疼着了?” 这人哼了一声,也学他主子道:“滚,何时用得着你多嘴?” 余锦年来到厨下,发现厨后有一偏门,通往水边一处空地,正有店人抱着几只笸箩回来,他踮脚看了几眼,竟是几筐晒干的百合页,亦有另人蹲在水边,用一根长杆从水里勾起一个装鱼的笼网。 “客人小心脚下,水边湿滑得很。”见他很是好奇的模样,那捞鱼的店人道,“我们店里买了活鱼,便都网在水里豢养着,这样每吃每杀,才觉新鲜!” 余锦年点头应和:“确是如此呢!”只是他们在南方时吃过各色各样的鱼,来了此地便也不觉得鱼肉如何吸引人了,这会儿他琢磨着要做些什么,抬起头,便看到水边生长着两棵榆树,此时那枝杈间正缀着满满当当一簇簇的嫩绿翅果。 榆钱闹头,鲜嫩诱人,余锦年借了那店人手中的长杆,又借了笸箩,便站在树下勾了枝头,满把满攥地去摘那榆钱。 勾鱼的店人过来帮他,笑说:“客人竟也是好吃这东西!” “这才是好东西呢,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这时候榆钱正好,汁水饱满,片片挺翘,瞧着几乎要将那叶片撑圆了,余锦年说着直接把手中几片在水边洗了洗,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果真是脆嫩甘甜,满口汁浆,别有清香。 显然这一兜榆钱就勾起了那店人的回忆,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竟也忘记了自己要去送鱼的活计,与余锦年坐在榆树下畅谈起来。 说起先前见的那千机真人,这店人义愤填膺道:“早说那是个江湖骗子,偏生就有那么一堆傻蛋上赶着要被他欺!这回终于被人抓了现行,可真是大快人心!” 原来那道士是近半年不知从哪个山头来的,领着那小道童四处坑骗,先时还只是给人做做法事、祛祛邪祟,敛了不少钱财,便备了一身金鹤洞衣的行头,常常披上扮作得道高人。后来也不知打哪学了鸡零狗碎的一点医术,就敢打起仙师下世、妙手回春的幌子,用些符水黄纸治人疾病。 有一些人本就是不妨事的小病,不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