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她挪步上前试图触及他臂间半片衣角的时候,却被对方率先一个拂袖毫不留情地彻底挡开了。 “滚!” 晏欺大手狠狠一挥,借着涯泠剑的力道缓缓朝外站直了身体,但没过多久,又趔趄着向后无力软倒了下去。 他狼狈不堪的这副样子,着实是可怜可悲到引人发笑。 云遮欢是这么想的。然后,她就真忍不住发自内心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尖锐扭曲的颤音。 ——太难看了,晏欺。他哪还是当初那个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如今的他放在她的眼里,目光涣散,满脸血污,就像是路边一条被人踩断尾巴的野狗。 “……笑够了?” 晏欺扬手随意抹了抹嘴角,再抬头时,犹是方才神色如常的平淡模样。 云遮欢笑声未停,径自朝前跟在他的身后,看似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晏先生,您是不是快死啦?” “是快死了。”晏欺面无表情地盘坐下去,垂头继续往右手指心灌注自身所剩无几的残余内力。 只是这一次,什么都没能聚集起来。 他连身外最基本的一层护体真气,都散干净了。 “……难怪了,我阿爹总要说晏欺这人可惜。我还一直在疑问,究竟可惜在哪里?” 云遮欢一丝不苟地打量着他。 好长一段时间,才从他内力尽失的窘迫状态中意识到什么,故而嗤嗤笑着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赶死赶活掐着时间,一个人跑出来折腾劫龙印,到底是因为什么。” 晏欺凝神注视着琉璃盒里四散展开的丝状纹路,声线麻木而机械地道:“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你要死了,薛岚因知道吗?他允许你这么做吗?” “允许又如何,不允许又如何?”晏欺闭目道,“我早死还是晚死,总归就一天的事。” 云遮欢柳眉一挑,眸带轻蔑地道:“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喜欢他。” 晏欺凉声道:“关你何事?” “你配不上他。”云遮欢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没法如愿伴他终生。” 晏欺侧目扫了她一眼。半晌,方悠悠出声嘲道:“我死了,也轮不上你。” 这句话不知怎的,霎时就点燃了云遮欢心底深处最后一把怒火。 她几乎是有些狰狞地瞪大了双眼,抬手一掌横挥着劈向晏欺毫无防备的侧脸。 晏欺内力虽失,却不至于就此丢了最基本的格挡之术,早在耳后风声乍起的同一时间里飞速并拢五指,预备接下她一身无足轻重的普通蛮力。 然而纵使他再怎般算无遗策,也始终没能料到,那横冲直撞的一股紊乱掌风,其实压根不是冲着他去的。 ——云遮欢这回特地留了个心眼。在一掌击出即将贴人颊侧的前一个瞬间,特意施力扭转了原本的轨迹,以至于借此避开晏欺过于敏锐的视线过后,便立即绕弯转去了另一处无人能够提前意识到的熟悉方向。 “劫龙印是我白乌族的东西。”她偏头附在他耳畔,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更轮不上你这半死不活的中原人来解!” 晏欺脸色一僵,登时挣扎着起身欲加呵斥道:“你……”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双手朝下,基本在他嘶哑出声的那一刻,伸出十指尽数摁入了前方剧毒弥漫沉浮的琉璃盒。 晏欺突然觉得,自己倾尽毕生功力所引导出来的劫龙印毒素,大概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云遮欢在双掌与猪血之下一张粘腻人皮互相贴合的那个时候,还是在得意洋洋地勾唇笑着的。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强行被逼离宿体的丝状毒素,此时此刻,正以一种绝对暴戾恣睢的形式,潜伏在琉璃盒最表层的血水上方。晏欺没能将它成功导入涯泠剑身,也就意味着,它随时随地都有几率跃出水面,自行寻找于它而言更有利的全新宿主。 所以云遮欢的突然出现,理所当然便成为它无可挑剔的新鲜猎物。 女子年轻的肉体是非常柔软可口的,于劫龙印而言,至少是这样。但于云遮欢本身而言,晏欺正满脸嫌恶地站在离她最近的斜对面,一眼就能瞥见那沉溺于满室腥臭的红褐色纹路,正充满欢愉而又享受地爬上她白皙若脂的纤纤藕臂。 毒素一点一滴地往里钻进每一寸完好无损的外层皮肤,然后沿着血管一路抵达人体深处最为致命的心脉与骨骼——那是一种何等的剧痛?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