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佑甚至有点想笑了。他环顾四周,又低头,从桌子倒影看自己。他见到自己被打扮成西装革履的样子,还是少年青稚面孔,却涂了发油,可以直接被拉到社交场上,与人自我介绍:我爸爸是邵安远。 邵佑能想到,这话出来,落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目光。 他习惯这一切。但此刻,他分外厌恶这一切。 最让邵佑厌恶的是:我明知如此,可此时此刻,尚无力改变。 他坐了很久,邵安远离开很久。陈叔打电话过来,说知道他和先生吵架了。言语之间没有责怪的意思,但邵佑还是听出陈管家言下之意。他觉得邵佑任性。 邵佑想:任性? 可能邵安远不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更需要一个可以被任意摆弄的木偶。 所以接下来,邵佑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任性的决定。 路上堵车,他心烦意乱,转头看窗外。 在一家店门口,见到蹲在那里,疲惫的、瘦弱无力的季寒川。 店老板出来,和季寒川说了点什么。 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又停下。 邵佑见到,那个少年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身材高瘦,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有点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头发有点长,垂在肩头。 邵佑不知道店老板刚刚讲什么,但他能猜出。无非是觉得这少年待在门口,影响生意。无论是委婉地说,还是强硬要求,总之话中主题只有一个:要求季寒川走。 所以季寒川走了。 他手插在口袋里。邵佑练着泰拳,平日有时受伤,顺带学了一些简单处理伤口技巧。以他不算专业的眼光看,那少年应该受伤了。 至此,邵佑仍然兴致缺缺。他觉得自己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段故事,但仅此而已。 这个城市很大,那么多人,无数故事。 然则这一刻,季寒川抬起眼睛。隔着人,隔着雨,与车里的邵佑遥遥对视。 邵佑心跳如鼓! 隔了那么远、那么远,他依然想到:他有一双好漂亮的眼睛。 像是天上星。 在这短暂一眼后,季寒川偏过视线。他很累很冷很饿,不知今晚要去何处。城市很大,无处容身。 而邵佑心中涌出一个大胆决定。他忘不了对方的眼睛,刚刚那一幕在他眼中,犹如相机不断拉近焦距。他清晰看到少年人的睫毛颤动。 所以他打开车门,走入雨中。 司机完全懵了,不知道少爷在搞什么。他匆匆忙忙找地方停车,然后拿着伞追上去。这时候,邵佑已经在和季寒川讲话。 他只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季寒川抬了抬眼皮,莫名其妙。 他不回答,邵佑也不勉强,直接问第二个问题:“你需要帮助吗?” 嘴巴上有礼有节,实际上,邵佑心里想:如果小猫不主动钻过来,那我就把小猫抓走。 唉,小猫果然受伤了,离得越近,越能看出季寒川姿势上的一点奇怪。邵佑心疼。 雨水落在两个人身上,季寒川无比狼狈,邵佑身上的高定西装也湿得一塌糊涂。 那会儿,季寒川思绪迟钝,想:帮助? 他看着邵佑,慢吞吞想:这个人好像蛮有钱的…… 应该不会把我卖进黑煤窑吧? 他迟疑着点头。 邵佑眼睛就亮了。 司机赶过来,伞打在邵佑头上,额角滚汗,叫:“少爷,你这是……” 季寒川没什么表情,心想:少爷?演电视剧吗? 邵佑简短地说:“带他一起走。” 司机为难。但邵佑只是通知,并非征询意见。他拉上季寒川,心里计划:回去以后先给小猫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白白香香,然后找医生。 他随口吩咐:“给徐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 季寒川:“?”怎么还越演越上头? 司机:“……”您到底搞什么哎。 邵安远给儿子准备的屋子很大。 一间主卧,两间客房,主卧客房中都有浴室。 邵佑把人带回去,从自己衣柜里取了衣服,再把季寒川推到浴室里。他还不忘确认: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