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定已经死了……岑骥想。 不然,怎么会再见到小叶儿呢?那么多年,她可从没来梦里找过他。 小叶儿没有爹——她不姓岑,岑讳离开定州后,岑骥娘才怀了小叶儿。岑骥记得,那时邻里间对小叶儿的亲爹颇有些猜测,传得有鼻子有眼,似乎还有一两个男人找上门来,要认小叶儿,却都被岑骥娘给骂走了。 可娘也不管小叶儿,她那时忙于生计,周旋在数个男人之间,空闲时,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将自己灌的酩汀大醉。岑骥娘甚至没给小女儿取名,是年幼的岑骥最先叫起了“小叶儿”这个名字,后来大家也都这么叫了。 小叶儿一向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总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人,安静到有些可怜。她眼睛很大,又因为总是吃不饱,瘦到细骨伶仃,显得眼睛更大了。每次岑骥从外面回来,小叶儿总是很高兴,但她不吵也不闹,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跳起来,喜形于色,她只是软软地叫“阿兄”,带着古怪的童音,听起来好像是“那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 “喂!喂!你弄疼我了!”……令人不快的声音,打破回忆。 岑骥睁开眼,对上一张气鼓鼓的脸。 “松手!”李燕燕没好气。 岑骥没松,却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直直投过来,专注而哀伤。 李燕燕被他看的心里一颤。岑骥的睫毛,原来这么长呀。 可她还是回过神来,做出气势汹汹的模样,训道:“不要魂不守舍了好吗?再不起来天都黑了,拜托你有点用吧!别浪费我的养荣丸和参片!” 岑骥放开了手。 李燕燕忙去搓被攥疼的地方,却听岑骥低低说了句:“……不是小叶儿。” 李燕燕一愣:“当然不是……小叶儿是谁?” 岑骥不答,怔怔地望着天空。 李燕燕又问:“是你……妹妹?” 岑骥只眨了下眼。 “小——” “再歇歇,有些脱力,”岑骥打断说,“能在天黑前赶到。” 李燕燕哦了一声,说不急。 岑骥刚才救她,又将她压在底下,自己承担了大部分压力,这才累到脱力。李燕燕心知肚明,方才也只是看岑骥浑浑噩噩,才故意出言相激。 “你用些水,别喝急了。”李燕燕递过水囊,又小心扶岑骥坐起。 “岑校尉……”李燕燕看他小口喝水,前所未有的无害,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其实我从前听过关于你的传闻。之前我是很怕你的,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并非滥杀无辜的人。五年前,高氏被害,其实另有隐情吧?” 她咬咬嘴唇,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你那时年纪小,刚来长安,人生地不熟,高氏嫁到岑家多年,上上下下掌握颇深,怎么想都是她出手害你,而不会是反过来。她之所以带你去终南山礼佛,就是想趁机推你下山,对吧?” “高氏……”岑骥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 “你说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岑骥勾起嘴角,笑得凉薄,“那你可错了,我就是。” “啊?”李燕燕不解。 “高氏想杀我,没错。她想造出我失足坠落的假象,这也没错。不过……无论她想不想杀我,我反正是要杀了她的。她心里明白我要杀她,才会想杀我。” “而那些随行的家人,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我不在乎,送到地底下,自有阎王判官们操心。”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