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若有所思。 火车驶出矿区,进入杳无人烟的平野地带。两个司机轮番给锅炉添煤,以保持车速。矿区火车司机身份比之矿工,自然高出不少,却也依然属于普通工人。对于经理与洋大人亲自送上车的三名乘客,万万不敢得罪。见那三人不停擦汗抹灰,心里直犯嘀咕,不知这几个衣冠楚楚的客人,为何不坐汽车去海津。即便为了赶时间,哪里值当挤在驾驶室里遭这个罪,害得自己两人连个坐下歇腿的地儿都没有。这些抱怨自然不敢说出口,又怕到了海津客人向矿区留在那头负责联络的管事说三道四,干活反倒越发卖力。 锅炉烧得旺,蒸汽吐得猛,火车跑得快。陡然打破惯常的节奏与强度,两名司机开头勇猛,后继无力,路程过半便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速度亦随之慢下来。颜幼卿站在旁边看了一路,暗道开火车好似也没什么难度。尤其添煤一项,单纯体力活罢了。见那两人疲累不堪,试探着问道:“两位大哥,我能帮忙么?”司机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他。颜幼卿大声道:“我能帮忙么?不动机器,只帮忙添煤。” 两个司机连连摆手摇头。颜幼卿不再多话,抄起其中一人支在侧旁的铁铲,弯腰装了满满一铲煤炭,送进炉膛。动作轻巧利落,丝毫不见勉强。那司机哪敢叫他继续,连忙伸手,欲将铁铲拿回去,孰料一抓之下,竟是纹丝不动。顿时好胜心起,两手齐上,居然仍是未能掰动分毫。开火车的,向来自认强壮力大,哪知比不过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书生,大感惊诧。也不知对方施了个什么招数,那铁铲便跟抹了油似的,自己再也握不住,硬是脱手被对方抽走,愣愣瞧着那小书生一铲接一铲,帮忙烧起了锅炉。 安裕容拍拍司机肩膀,大声道:“我这兄弟家传绝学,身上有功夫的,不必惊奇。” 他知颜幼卿既是好奇,亦是有心帮忙,遂无意阻拦。心念一转:司机得了助手,火车多半能在预计时间之前抵达海津车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时节火车鲜有准时准点之说,多少总要晚到一些。若能早到,行事自当更加从容。看颜幼卿干得欢,实在不好意思叫他一个人辛苦,示意另一个司机将铁铲交给自己。那司机以为他同样身负家传绝学,虽说一脸忐忑,偏又带着几分兴奋期待,把铁铲塞了过来。安裕容认命低头,挽起衬衫衣袖干活。幸亏曾经种花锄草,工具好歹会用。只不过动作慢得多,颜幼卿三铲子下去,他这里还只有一铲子。 以安公子平素习性,如何会做这等肮脏粗鲁之体力活。想当初在仙台山玉壶顶上,都能被颜四当家以去灶下烧柴威胁住。如今为了讨好心上人,可算是豁出去了。 尚古之十分过意不去。可惜他才是真正书生,岁数也比不得年轻小伙,能忍受高温震荡、噪音灰尘,安然坐稳已经不易,如何还能奢望其他。 车行小半日,抵达海津火车站。货运月台与客运月台分属车站两侧,相隔甚远。三人随同两名司机下车,彼此看看,不由失笑。尚古之还好一点,不过是面容灰暗,衣衫汗湿。安裕容、颜幼卿两个,上车前整洁的衣裳被汗水浸透,又沾染了煤灰,简直称得上脏污不堪。头发凌乱,满脸煤烟,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不足以形容其狼狈。 火车果然到得比预计时间早,卸货工人还没上工,月台上相当冷清。司机自去找车站主管,安裕容三人走到一旁僻静处说话。往来者只当他们是矿区押送人员,并不上前干涉盘问。 “二位,大恩不言谢,二位的情义,尚某铭记在心。”尚古之向安、颜二人施礼,“想来是我连累了你们,以致不得不匆忙离开京师。只是没想到咱们缘分如此之深,竟意外重逢在中途。” 安裕容忙回礼道:“尚先生言重。先生邀我兄弟同行,如何不是恩义?咱们有的是同甘共苦的缘分,这缘分早在当日仙台山相遇便结下了,要我看,大可不必谢来谢去。” 尚古之回想自己与对面二人种种交集,深感缘分之奇妙,心中大觉快慰。奈何此处不是久留叙旧之地,于是道:“将来还有同甘共苦时候,便依裕容之言,且将虚礼放下。我在海津的朋友,得了车站火车抵达的讯息,应该马上就会前来接应。” 颜幼卿忍不住问:“是直奔港口,今日便要上船么?” “哪有这么快。”尚古之摇头。“这边的朋友并不知我抵达的确切日期,即使预先安排,也不能即刻出发。估计最快也要到明日,才能寻得合适的上船机会。”况且乘船者一人变为三人,定有需要重新安排之处。 “我们在海津的落脚地虽说不上舒适,却算得安全隐蔽。我知二位在此地定有知交友朋,然而如今情势特殊,为安全计,不如与我同往?” 此刻还不到正午,安裕容迅速盘算一番,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