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和血红层叠的山,隔在天水间,像一块延绵不断阻绝尘寰的屏风。 云梦泽幽静安谧,偶有猿啸鸟啼,声音响亮穿云。 大雨簌簌扑落,栖霞居背后的山坡上,金麟儿正独自在雨中练剑。 五日前,他终于学成“江河行地”,得孙擎风一句夸赞,甚至带他到集市上玩耍。 但不知为何,他对热闹的集市兴趣缺缺,每日晨起便往小山坡上跑,起早贪黑地练功,跟中邪似的。 看见金麟儿如此用功,孙擎风不喜反忧。 他蹲在林间一颗松树上,远远地望着金麟儿,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雨水从孙擎风额前滑落,他随手擦了把,见金麟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金麟儿正在长身体,双腿又长又直,很是漂亮,但正因长得太快,时不时就会抽筋摔跤。 此时,他又摔了一跤,弄得满身泥水,剑刃划破衣袖,在小臂上刮出一道细细的口子。 但是,他最起先的反应,既不是像以前那样哇哇大哭,也不是从地上爬起来——他环顾四周,确定孙擎风不在,便迅速爬起来,在雨中扯着衣裳搓揉,把泥灰洗净,掩去跌倒痕迹。 孙擎风说不上什么感觉,似乎鼻尖发酸。 《金相神功》中的剑法,名为《金光分影剑》,招式比掌法少,共有四十九招,但在江湖剑法中,算得上是最为繁杂的一门。 金麟儿先前见孙擎风使过许多次,尚且只看清皮毛,等到开始学,五日内仅学会一招。 若是寻常人,学剑有如此速度已算得上人中翘楚。 可金麟儿是金光教执印人,内力比当世所有高手都要深厚,到了这个年纪还只会一套掌法、一招剑法,实在浪费深厚内力。 他很是懊恼,恨自己少时娇气,未能珍惜光阴,到现在追悔莫及,只得亡羊补牢。 然而,练武须循序渐进,心急往往会适得其反。 金麟儿练习太过勤快,日日持剑挥舞,原本细皮嫩肉没有基础,很快右手虎口已被磨破。 他刚刚摔倒,不休息就继续挥剑,虎口伤处吃痛、胳膊酸痛无力,却邪剑脱手而出,瞬间飞落到前方的山坡下。 此剑是赵朔遗物,金麟儿看得很重,想都不想,直接追着剑跑向前,一脚踩空,险些失足坠崖。 危急时刻,孙擎风一跃而起,如风般冲至金麟儿面前,搂住金麟儿的腰杆,将人扯回来抱在怀中。 他旋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如天地间的一只孤鸿,但双脚踏在大地上,如山般不可撼动。 孙擎风满脸阴云,怒斥:“又找死!” 金麟儿紧张极了,推开孙擎风,把两只手藏在背后纠结地扯着衣袖:“大、大哥,你何时来的?” 孙擎风给金麟儿抹了把脸,拨开他的额发,让他的眼神无处可藏,答道:“在你摔了个狗啃泥的时候。” 金麟儿两眼一瞪,强行辩解:“我那是累了,趴在地上歇息。” 孙擎风一把捉住金麟儿藏在背后的手,掀开他的衣袖,问:“这是什么?” 金麟儿皮肉白嫩,手上被剑柄磨破、剑刃划伤的地方,格外鲜红刺目。 他心虚低头,道:“好吧,我刚刚又摔了一跤,衣袖破了,但人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莫淋雨。”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简直是声细如蚊,摸摸孙擎风的额头,叫他别生气。 孙擎风拎着金麟儿的衣领,让他双脚离地,只能同一只待宰的鸡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好声好气地告诉他:“我说过了,你愿学就学,不愿学就罢,不须如此刻苦。” 金麟儿目光坚定:“我想学!” 孙擎风:“你是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你向来惫懒怠惰,若在脖子上挂个大饼,你吃完嘴边那一圈就会躺着等饿死。雨天练剑,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