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谈经论道。 正午过后,各人则依自身修行情况,或打坐养气,或在院落里练习木剑。 金麟儿是个静不下来的,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亦不敢造次。 起先两日,他还会向周行云请教,因见到旁人皱眉,知道自己吵闹,渐渐不敢多说。 如此一日过后,又是一日,一月过后,又是一月。 冬雪消融,春花开败,很快就到了炎夏三伏天。 这一年,金麟儿饮血的量,从五合增至七合。 许是因为日日打坐养气,能静下心来专注修行,金麟儿开始察觉到体内的真气流转。 偶尔到了紧急关头,譬如,树上的知了将要飞走,他又来不及捕捉,急得挥动拳头,不当心就会拍出一道真气,将树叉打至粉碎。 金麟儿初次遇到这事,是在问道阁里,师兄弟们都在练功,没人注意到他。 可他自己被吓得不行,急忙跑到后院,钻到孙擎风背后,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哥,我见鬼了!”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锅里有油,瞎了看不见?”孙擎风正在烧油,用胳膊把金麟儿撞开,扫了一眼,看他不像发疯,“什么鬼?” 金麟儿:“我方才在捉知了……在练功,树上有一只知了,我和它打个招呼,它飞走了,树枝就碎了。那鬼没有人形,像一道暗金色的云雾。” 孙擎风停下手中动作,低声道:“那不是鬼,别大惊小怪,回去再说。” 金麟儿对孙擎风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顿时安下心来,扯着衣袖给他擦汗。 孙擎风的面目虽是假的,但面色与本身肤色一致。故而,这张脸亦是十分苍白,因此显得眉睫浓黑如墨。虽然他看起来相貌平平,但眼角眉梢间的锋锐气,眼神里的傲然,都是掩藏不住的。 金麟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擎风,见他眼睫上挂着的一颗汗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不禁伸出食指,轻轻一碰。 那汗珠落顺势滑落到孙擎风的眼眶里。 金麟儿吓了一跳,凑上前去,想把那汗珠从孙擎风眼里吹出来,因凑得太近,稍一动作,嘴唇就贴在了孙擎风的脸颊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看见孙擎风的眼神变了,像忽然消融的冰雪,像锅中煮得微热的清水。 哐当一声,孙擎风手里的铜勺掉在地上。 他推开金麟儿,低着头转过身去,催促道:“别耽误老子的事。” 夜里,两人回到积云府,关起门窗细细分说。 金麟儿这才知道,将树杈打碎的不是鬼,而是自己体内的真气。 从前,他对《金相神功》全然没有认识,到这时才开始审视自己身负的力量,不由感到恐惧:“寻常人,修炼数十年,都不一定能练出肉眼可见的真气,我什么都没做过,就有这样的真气。这功法,当真如此厉害?” 孙擎风嗤笑:“鬼方畜牲两百年都没能越过白海界一步,你以为呢?” “不是这么说的。”金麟儿摇头。他开始反思饮血练功的事,回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禽畜,越想越觉得后怕。 孙擎风把手按在金麟儿肩头:“怕什么?” 金麟儿脸色不太好:“从前,我把这神功视作包袱,没法丢弃,只得扛在肩上。但我相信,若我一辈子都不打开它,它就只是个甩不脱,却没甚妨碍的包袱罢了。” 孙擎风:“我已如实相告,你早该知道它邪门。” 金麟儿叹了口气,摘下幻生符,露出原本面目。 眼下,他虚岁已有十七,脸颊瘦了些,稚气脱去,越发清秀俊美。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黑白分明,清亮含笑的眼睛。当他看向孙擎风的时候,眼神温柔,像春日暖阳下慵懒到流不动的水。 孙擎风略不自在,咳了一声:“傻笑什么?”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