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新人坐在芦席上,四目相对,都悄悄地不说话。阿普抚摸了阿姹的脸,又拂弄了一下她的发辫,他把嘴巴凑到她耳边:“你刚才搂着木呷,搂得真紧。” 阿姹哧的一声笑了,“是为了一双脚不乱跑!” “跑不了了,你的魂已经被我捉住啦。” 他们离得那样近,眼里稍微一点波动,就像浪,把人打得眩晕。阿姹脸上用胭脂涂得红艳艳,呼吸甜得像蜜,阿普凑近一点,把她肩膀搂住了,阿姹却很警惕,手挡在他胸口,她冲他摇摇头。 爨人成婚,当晚不同床。阿普只好坐远了一点,望着外头渐渐西沉的太阳,叹了口气。 外头的人笑得很欢,这场幕天席地的婚礼,让他们忘了爨人和汉人的仇,各罗苏和施浪的仇。 阿普倾听着这通宵达旦的笑声,他拉起阿姹的手,“咱们溜走吧。” 两人猫着腰,溜出青棚,解开了一匹马,骑上出了越嶲城。芦笙的声音远了,辉煌的霞光笼罩在人身上,雁群背着斜阳掠过。两人目光追随着杳杳的黑影,望见了姚州的方向。阿普的睫毛半晌不动,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阿姹,我会把姑姑找回来的。” 阿姹提醒他,“还有那把刀。” 木呷那个大嘴巴。阿普没精打采道:“唉,别提啦。”他垂眸,看见阿姹腰里挂着针筒,袖子里藏着匕首,马鞍还挂着弹弓,他不甘心地抓住她的袖子,想要把手探进去,“把你的刀借给我吧。” 阿姹立即躲开了,“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我不想你再用刀。”阿普忍了一会,沉声说道,有了那种做男人的威严。 阿姹拾起缰绳,脊背挺直了。赶着马,慢慢走在斜阳下,她说:“我不会用刀,你在西番时就死啦。” 阿普由衷地说:“你真勇敢。” 阿姹骄傲地甩了一下发辫。那些蜜蜡、珊瑚和海贝,照得人眼花缭乱。阿普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阿姹还硬挺着,提防他来偷她的刀,被他在腰眼上一搔,她顿时身上软了,嘻的笑了一声,阿普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制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热的脸颊贴在了一起,“你的手也真巧啊。” “不吉利。”阿姹没有因这些甜言蜜语昏了头,告诫了他一句。 “谁知道啊?” “菩萨知道。” “你就是菩萨。”阿普猛地抱住了阿姹,两个人扭来扭去,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阿普把阿姹的衣襟掀开了,“别动。”他薅了一把锦鸡儿花、娃儿藤。惯会撩鸡逗狗的一双手,也颇熟练,眨眼间编出一串花环来,按照阿姹清秀柔软的肩膀,他把花环绕在她的腰上,满意地说:“阿措耶菩萨……” 柔风吹拂着,阿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颜色不改,金身不灭。 “一声朗朗呼! 坝上瓦萨家, 向着太阳来求诉: 太阳月之神, 月亮雾之神, 雾是云之神, 云是毕之神……” 歌声到城外了,阿普睁开茫然的眼,看见满天繁星如织,身边没有人——他蓦的站起身,“阿姹?” 第83章 姹女妆成(二十五) “一声朗朗呼! 瓦萨之女啊, 黎明前起身, 向敌去雪仇。 我父阿火父, 我母阿火母, 蜂刺是我尾, 虎须是我须, 豺豹当犬带, 虎狼当马骑。 四方神降临, 仇敌已死定, 似水滚滚去!” 李灵钧又勒住马,云气在峭壁间翻滚,像狮虎,像鹰鹞,山坳里忽明忽暗,仔细听,不是土人的歌声,是阵阵的松涛。 李灵钧问姚州城守,“听说土人会咒术?” “毕摩装神弄鬼的玩意。”姚州城守不放在心上。从铁桥、神川南下的途中,遇到了行脚的手艺人,深山里游荡的猎户,士兵把这些蛮人绑了来,问:“龙尾关里有多少爨兵?”蛮人困惑地摇头。越往南的蛮人 ,越罕少听得懂汉话。 松了绑,他们又兴致不减地唱起来了,古里古怪的腔调。 姚州城守心里有点没底,“先在神川驻扎一天,待探哨打听清楚了,再进龙尾关。” 李灵钧道:“也好。”等营帐搭好了,他把铠甲卸下,只穿了件松松的单衣,盘腿坐在褥垫上。豆大的油灯点亮了,李灵钧摆起条案,取过了纸和笔。 姚州城守进来了,见他一个天潢贵胄,嘴唇都干裂了,心下恻隐,“殿下,我叫人去烹茶。” 李灵钧倒很随和,“去溪里取点冷水就够了。” “是。”姚州城守招呼两个士兵去溪边取水。李灵钧握着书卷,自掀起的帐帘望出去,月光下溪水粼粼,簌簌微响。这条河连着乌爨的洱海,汉兵一扎营,来河边饮水的走兽也惊散了。 “不要河水。”李灵钧忽道,“没有茶,酒也可以。” 怕乌爨的毒?薛厚一夜之间在剑川销声匿迹,城里是有流言的。姚州城守瞟了李灵钧一眼,叫士兵去取酒。 李灵钧却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放下书卷,语气里不大确定:“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有人……”姚州城守不懂,“殿下是说,有乌爨的探子,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