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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通红,他顿时醒悟,阿姹是怕桑葚的汁染了她的匣子和信笺。她那一沓新制的花笺,纤薄致密,又有松绿鹅黄色,花鸟人物纹,还薰了香气。

    尹节挓挲着两手,欣赏着她的花笺,说:“这纸来得不易呀。”

    阿姹粲然一笑,“尹师傅,你也喜欢这些纸吗?没有什么难的,舅母给了我一大摞。”她放下笔,把余下的花笺叠起来,放在尹节手边,“这些送给你去写信。舅舅还有一支兔子毛的诸葛笔,我也讨来给你。”

    尹节忙擦一擦手,厚着脸皮将信笺生受了,“毛笔不必了,不必。”他哪堪如此殷勤,耐下性子,看着阿姹挺身端坐,落笔写了“江南”二字,尹节心想:好没来由的两个字,便问:“你这是写诗,还是写信?”

    阿姹道:“尹师傅,以前汉人有首诗,说:两个好友,一人在北地,一人在江南,江南的人思念好友,就送枝梅花给他。诗里有一句:江南无所有,送君一枝梅——你读没读过这首诗?”

    “难道不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前头还有一句:‘折花逢役使,寄与陇头人。’陆凯的《赠范晔诗》,可对?”

    阿姹喜出望外,急忙点头,“不错,尹师傅,你真是满腹诗书。”她毫不犹豫,将一首诗誊抄在花笺上,最后一句,则写作“聊赠一匣梅”。细细吹干,再塞进封皮。封皮翻过来,上头早已写好了“皇甫公佶钧鉴”一行字。

    尹节疑惑,“这是?”

    阿姹说:“我有个姑母,住在京师。我要写信跟她问安。小时候她常教我念这首诗,我写给她,她就知道我没有忘记她。可惜这个时节梅花已经落了,匣子里是我用石蜜腌的青梅,雕了花,送给她尝一尝。”

    府里的白爨女奴最善制雕梅,千里迢迢送去京师,虽然麻烦,小女儿一片赤诚,倒也无可指摘。不过,“这皇甫佶又是谁?”

    阿姹不慌不忙,“我姑母的夫家姓皇甫,汉人做官的规矩很大,女人如果和外头通信,会被言官们说坏话。所以我写皇甫公收,而佶是我姑母的本名,府里的人一看,就明白这匣梅子是送给姑母的。”阿姹紧紧抱着匣子,珍宝似的,“尹师傅,你常用官驿传信,能帮我把梅子和信送到皇甫家吗?”

    尹节略一思索,“你姑母的夫家,是梁国公皇甫府?”

    阿姹面露迷惑,“我只知道姑父叫做皇甫达奚。”

    尹节把信放回匣子上,摇头道:“我们的官驿只用来传递公文。普通的人家也就帮你寄了,梁国公是何等的门第?他是汉人宰相,我们是乌爨国主,私下通信,恐怕于他也不便。你这梅子还是自己吃了吧。”

    阿姹眼里涌现失望,“我这信和匣子,随便给他们查验,也不行吗?”

    尹节说:“倘若要寄,还得骠信点头才可行。”

    阿姹央求道:“舅舅太忙啦,等他想起了,我的雕梅也成梅干了。”尹节生怕麻烦,只是摇头,阿姹牙齿轻咬着下唇,乌黑的两丸眸子透着不甘,她忽道:“尹师傅,乌爨臣服了汉人的皇帝,舅舅年年都要献奇珍异兽给皇帝,正所谓‘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又所谓‘食我桑葚,怀我好音。’吃了别人的桑葚,应该感念别人的好意。你难道没有读过毛诗吗?”

    尹节讶然失笑,“毛诗你读得很熟呀。”

    阿姹咄咄逼人,“你如果不帮我寄,我还要告诉舅舅,阿普笃慕一个汉字也不认识!”

    尹节汗颜,那一沓花笺还在怀里,弄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想:这阿姹心眼如此多,比阿普还要可恶。只好将信和匣子接过来,又撇清道:“此去京师,路途也有一月之遥,到皇甫夫人手里,雕梅变成梅干,你可不要怪我哟。”

    阿姹轻哼一声,“变成梅干也不怕,还可以泡酒。但如果皇甫佶没有回信给我,那一定是你怕麻烦,私吞了我的雕梅,销毁了我的信。到时候我还要告诉舅舅……”

    “行了行了,”尹节往窗外一望,“阿普笃慕来了。”

    外头一阵风似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哨声,菩提树枝仿佛遭了暴雨,猛地一甩。阿姹脑袋自门缝间探出去,见阿普手里m.PaRTsOrdEr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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