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便传了进来。 “呀呀呀,本夫人倒要认识认识,是哪位闺秀小姐,当的起这等赞誉的。” 屏门推开,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跨进里间,女子上着月白大氅,下罩浅紫撒花罗裙。梳了个不合旧式的堕马髻,头上一枝紫玉蝴蝶,绞合着赤金流苏,富贵中不失俏皮,煞是夺目。 此人正是楚家庶出的四小姐,家主楚山明的同胞妹子—楚玉音。她与福桃儿同岁,五年前自挑了个豪富人家的秀才嫡子。姑爷章环比她要大上十余岁,虽是素有才名,却在科场连连失利。直到年初春闱,才得了个庶吉士末位的名次,家里出了五千两打通上下,才在平城谋了个从七品的小官。 虽说是从七品的地方小官,对楚玉音来说,那身份上的转变却是大了。自她母亲殉节后,她母家能仰仗的便只剩了个长兄。所以章姑爷得了功名,有了正经的官职,她便不再是无名无分的商贾妻,在讲究士农工商的大盛朝,她如今的身份,可算是比大嫂常氏还要高些了。 楚玉音本是开着玩笑想进来瞧瞧尚衣坊的新款式的,等镜前人一脸惑然地转过头来,她顿时张口愣在当场:“你、你不是!” 见来人一脸讶然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福桃儿猜着是从前的旧识。又看楚玉音面目娇俏,不像是怀有恶意的,福桃儿当即先点头致意,同她笑着招呼:“也是骆姑娘胡言的,这位妹妹若是瞧上了,便请掌柜的先同您做。” 楚玉音一脸怪异地走上前去,立在镜前,仍是不住地打量着她。镜子里,她与福桃儿身量相仿,只是这两年生育后发胖了些。细看她眉目五官,一毫未变,可那气质举止判若两人,楚玉音凝神辨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这个鹅黄衫子的夫人竟就是漠远斋从前那个丑胖丫头。 她眯了眸子,先压下了讽刺嘲弄:“呵,这声妹妹可是当不起。这是什么渊源,你如今是飞上哪根枝头了嘛?” 楚玉音的相貌不是最好,却胜在甜美娇柔。虽是婢女生的庶出姑娘,却是在生母和长兄的疼爱呵护下长大的。是以,便是如今见惯了世面,却依然忍不住要与人争争风头。 “这位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粗人着锦罢了。”见小四执了皮尺过来,福桃儿温婉一笑,朝镜子外半退了步。 骆小四不知楚府里的龃龉,只当她二人是姑嫂久别,拿着皮尺热情地同她闲话,福桃儿则在一旁候着,想着要如何同她问些过去的事。 是以,整个雅间里,也就是楚玉音一肚子纠结震惊。她转身抬手,量出了个二尺二的腰围,又扫了眼昔日胖丫头的身段,虽是掩在厚实的鹅黄袄子下,其纤弱不盈一握的轻盈却都能瞧得清。 “方才本夫人的话,你还没回呢。”楚玉音嘴巴一扁,扶了扶那支紫玉蝶钗,“难道是投了哪位老大人作续弦?”她的眼睛生得漂亮,上挑着恶念生起,忽而嗤笑着轻语,“总不会这模样投了柳巷,叫哪个没眼的恩客瞧上了吧。” 两个丫鬟上前递茶接衣,应和着主人的话,一并莺啼柳翠得娇笑起来。 小四收了皮尺,眉头一皱,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她记完了尺码,有心想替福桃儿解围,转身要开口时,却想起师傅的嘱托。尚衣坊虽然不缺钱财,在这些世家官宦的门户前,却是丝毫也不够看的。若是不提防得罪了,随便一个地方小吏,都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不平间,却听福桃儿敛眉温和:“是与我旧有嫌隙吗?夫人还不是命妇吧,这般狂言也不怕得罪人吗?”她又抬眉直视楚玉音,苦笑道:“好在我只是个没有过去,脑中空空的人。” ‘恩客’这个字眼同先前那些噩梦般的乱影交织,福桃儿扫了眼这女子的打扮,也不知怎么就料定了她没有诰命在身,说话也就不再客气了。 “家门也不敢报,贱婢!你就敢在这里教训我?”楚玉音随手摔了茶盏,又蹙眉想了想她最后一句,挑眉逼近了步,“你这是失忆了?” 两个凑得极近,被她眼底的张狂轻视弄得不适,福桃儿心下厌恶,朝后退了步,却听她又哼笑一声,朝红木椅上坐了,板正地说道:“告诉你!你是我大哥从江阴买来的奴婢,三十两银子叫祖母赏了五弟作通房……” 跟着章环也多读了点书,楚玉音编排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