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桃儿接过碗喝了干净,揉了揉青黑的眼眶,竟直接打了个哈欠:“其实昨夜倒是睡了二个时辰,梦境里的那些是吓得惯了些,就是想起过去,都是一片空白的,也不知能不能恢复了。” 在南疆那个中毒的病人,吃了药后却也是许多天才认出家里人的。这奇毒变化过于诡异,索□□桃儿中毒极浅,却记忆全无,顾氏甚至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另掺了旁的不伤身的忘忧之药。 “前尘往事记着也未必好的。吃了药就别撑着了,睡一觉起来,也就见分晓了。快睡吧。” 这一觉直了十几个时辰,到了第二日晌午她才慢慢醒过神来。 睁开眼,却见床边坐着孙顾两位大夫,身后还站着个神色焦急的楚山浔。 “终于是醒了。”顾氏关切地上前探脉,又叫孙老头赶紧端碗热水来,“怎样,昨夜可还有梦魇?” “啊?”刚睡醒的福桃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话,瞧了眼后头的青年,啊了声才道,“一夜好眠,多谢两位大夫费心。”抬头顿了顿,又朝立着的人说:“多谢……主子。” “连记忆也恢复了?”顾氏惊讶地看着两人。 福桃儿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是知道您告诉我的那些,其他的,都想不起来。” “慢慢来吧。”孙老头安慰了句,便赶忙将还要多问的顾氏拉出了门去。 西屋里燃了银丝炭,窗子支起半边,一线晴雪天光从外头透进来,带着万物寂然的冷冽,又被这一室暖意催得悠远绵长。 “你……” “我……” 两个同时开口,撞碎这一室宁寂后,又是谁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塌上人穿了顾氏厚重的袄子,整个人缩在被褥边,瞧着畏寒的很。棉服宽大,丝毫看不出身段性别。那张苍白质朴的小脸露在外头,乍一看,便像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连年纪也分辨不清了。这张脸放在普通女子里,还是算不上丑的,甚至一些偏好相貌童稚的人,还会觉得有那么两分清丽。 “头还疼吗?”男人隔了老远,依然不敢靠近,心底里柔肠百转交织着酸涩隐痛。瞧着她瘦弱憔悴,眼下青黑的模样,他生怕余毒未清,脚下如生根了般,再不敢上前半步。 楚山浔从小见惯美人,尤其偏喜明媚肆意的贵女。一个人幼年时形成的审美,往往是一生都难以改变的。 这般在乎的缘由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只是一次次的分合聚散,磨难误解。俱在西北营帐里的那一眼中,爆发崩裂,像是火星子触着冷油般,骤然间心火轰然。 “多谢主子,不疼了。”塌上人避开他的视线,轻声回了句。 又上下多看了两眼,及至确定了她不再惧怕自己,他才拉过张圆凳,坐在了床首处。 “从前的事,都忘了干净了?”他拿出个玄色荷包,在手心里来回摩挲。 “嗯。”女子阖目,又凝眉想了想,“却有些残影一直流连。” 男人眸色一闪,作出个委屈的模样:“既然都忘了,却为何听顾大夫的,要喊我主子?” “顾大夫不会骗我。”她垂首扫了眼那玄色绣金线的荷包,“我在这儿很好,主子军务繁忙,已经耽搁许多,还是早些回营吧。” “怎么就觉着我会骗你。”委屈之色更甚,他将荷包揶进她手心,凑近了些柔声问,“要不要去见些故人,也许便能想起些事来。” 福桃儿面露犹疑,轻轻颔首:“也好。”说罢,她就以梳洗换衣的名义将楚山浔赶了出来。她未曾说的是,中毒后的记忆不可能被消除。如今只是不再梦魇,那些黑暗污沼的画面却是历历在目。方才指尖相触,心里仍是涌上不安惧怕。 第75章 .冰河 [vip] 小院正中的两棵寒梅, 绽放着点点蕊黄,雪满屋梁,沁人的暖香将这处陋室衬出些世外之地的意味。 “那时落魄, 便是你赁下这处小院, 供我科考读书。”寒梅下立着的男子玉姿仙容, 袍带迎着朔风不停地吹拂在梅树边。 思量许久,楚山浔还是决意将她带来这处, 盼着能找回些过往旧忆。前两日来看时,这里早已被旁的人家赁去了。楚山浔随手拿出块银锭子, 就叫那户人家心甘情愿地搬了别处去。 见她蹙眉深想,似是有所思的模样, 他上前拢了拢她的披风:“院里风大,去屋里瞧瞧吧。” 福桃儿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朝前走了步,避开了他的手。 两间相连的陋室,只有东边那所摆了个大通铺,一个年代久远的圆凳子, 瞧着破败的很。其实昨日这里还全不是这样, 新来的那户人家还算殷实,屋子里摆了好些生活物件, 是他凭了记忆,叫人连夜布置,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些模糊的光影在眼前闪动,福桃儿隐约确定自己在这处生活过, 可究竟是与何人, 当日情形如何, 她却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头上一阵晕眩, 她眉心的皱褶更深,快步就朝屋后而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