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垂虹往二层一瞥,转回脸,冲那白人微微一笑,脸上似乎透着点漠然与轻蔑。 二层包厢那人仍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是静止的,脸上没半点表情。 淮真突然从那两人视线的你来我往之间,觉出了一点山雨欲来之势。只不过她也只看到了些微电闪雷鸣,并不知何时大雨将至。 第五场开场前,那唱票人仍不见踪影。第六场,武生与青衣一同登台了,两人唱了一段,那头包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嬉笑。淮真听出来,是起先打趣她的、与洪凉生相熟的几名青年。他们中像是有人认出了那青衣,回想起洪六与她的渊源来,纷纷喝起了倒彩来。 立刻有人起哄:“洪六,那小媳妇你若不想娶回家,要不兄弟几个合计合计,凑钱帮忙替你买了去,以绝后患!” 另一名青年大笑着,唱戏一样地唱起票来:“洪六少不要小媳妇,四百二十五美金一次!还有没有?” 另一人说道:“五百,五百我要了!” “四百五百的,你们也不嫌丢了凉生少爷的人?一千二百整,买凉生少爷在旧情人面前一个清白! “这可是洪爷亲自挑的人,哪里才值一千二?两千!” “你们这些丢人现眼的狗东西……三千!人我要了!” …… 起初淮真还有些信以为真,被那几名少爷闹的不由攥紧手头背包,有些紧张。 可听了一阵,也没见谁真的揿铃去叫来那小童。淮真这才发觉那少爷们原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看洪凉生旧爱在场,打主意在上头再唱一台更热闹的。就这么空口白条的将她身价从四百二十五闹到了四千美金,淮真反倒松了口气。 台下也有人听不下去了,“看你们这样热闹,要不我也出三美金,给诸位爷凑个整?” 一众人哄堂大笑。 又有人说:“人好好一个小姑娘,若六少实在不想娶,不如同我对个半。一来,我两百美金讨个干净媳妇;二来,六少折个两百来块钱图个自由清净身,去抱得情人归,岂不一举两得?” 有人啐他:“两百块买个媳妇,刘阿大你想得可真美!” 立刻有人起哄:“我两百零五块,比刘阿大多五块!” “我出二百五!六少你考虑考虑我!” 眼见着这折戏将要终了,有人竟拿着三百美金,当即站起来:“我攒了三年攒够这三百美金,一直小心翼翼随身带着,只怕丢了。我出洋三年,啥也不缺,就缺个陪睡觉的媳妇儿。六少,您若不愿要这姑娘,不如您亏个百来块,我立刻找补剩下的。您若觉得亏了,等我攒够剩下百来块,立刻还给您。您就说答不答应吧,若是应,我立刻将那唱票小童叫过来——” 下面一群男人哄笑起来:“周高坤,你想娶媳妇想疯了?” 周高坤面红耳赤:“我娶个媳妇回家,温香软玉的抱着搂着,怎么也比你们每月花去三五美金上妓馆强吧!” 有妇人都听不下去了,啐了口,骂道:“这些腌臜男人,既想娶媳妇,又想捞便宜,想得倒挺美。” 这出戏半年才能上演一次,倒也不是次次都能这么精彩。不过有现成好戏可看,倒没有几位观众肯放过。这戏里一共三个角,一个在台上面唱着九尾仙姬的西皮摇板,精不精彩倒说不出,现下倒没什么人在观看了;一位坐定在二层包厢,看起来像是入了戏似的,凝神屏息,脸上看不出个喜怒;还有一位主角儿…… 有好事者往看台后头那一身红妆的新娘看去,一时间都愣住了。 这一位盛装出席,却茫茫然盯着戏台,一脸的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是静止的。 只有一张殷红小嘴,不时在幽暗的光里动了动,像是某种哀艳的欲言又止。 有人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悲伤来,便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探头往身后那包间看去。但稍稍看了一会儿,几乎都大跌眼镜。 她那微微动着的小嘴,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