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清……” “以后,我会好好的听话,再也不犯拗顶撞你,也不会再给你难堪了。”顾允清嘴边的笑意持|久不散,他醉得有些困了,便慢慢靠在了吧台上,叹了一声,“这样我们俩都能轻松一点。你也就不用防狼似的怕我逃跑,我一来你这儿还给我弄条链子拴上。” 他浓郁地呼着酒气,软绵绵地问道,“我困了累了,你能送我回中央宫吗?” 杭锋还没从他的顺从里醒过来,下意识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我想回中央宫。”顾允清执着地看他,“在你这儿我睡不着。” “……好,我送你回去。” 他们俩僵持的关系持续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得杭锋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从最亲密无间的亲人变成了互相防备的仇敌。可但凡有那么一丁点能看见曙光的亮缝,他就舍不得放手,而顾允清此时的松口简直是把那道希望之门完完全全地敞开在眼前。 杭锋忐忑地开车送他回去,一路上顾允清那么乖实,不吵不闹。无论与他说什么,他都轻轻地说“好”,就连往日杭锋说过十几次都没能得到应允的提案,这回都痛痛快快地放了行,以至于杭锋激动喜悦之下,连路都没敢绕,直接把他送回了中央宫。 “等我睡醒了,就给你签字。”顾允清拉开车门,一条腿迈了下去,回头困倦地看向杭锋,呢喃道,“不管多疼,你都要忍着。你一定要忍好了,杭锋,千万别哭。” 如果杭锋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算那天把顾允清再犯拗,他也不会答应把他送回来;如果那天再与他多说几句话,再抱久他一点,哪怕是多绕几条路多堵几条街;如果他不是被那花言巧语给激昏了头脑……他便不会听不出顾允清话里的永别意味,还以为那是想通了的顺从,还暗自愉悦了许久。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当他察觉到不对,闯进中央宫里时,听到的只有一声响亮的枪击,和在迸射的血光中缓缓坠|落倒地的身影。枪支从他手中滑脱,砸在地面又走火了一弹,射穿了杭锋腿边的墙面。 那么干脆果决,像是一枪打中了他自己的心脏。 “不管多疼,你都要忍着。” “你一定要忍好了,杭锋,千万别哭。” …… “——允清!” 杭锋嚯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惊恐和扭曲的痛苦尚未从脸上褪|去,汗水浇湿了他的衬衫和头发。他仓惶地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湿凉凉的,指缝间全是苦咸的液体。 “老板,你没事吧?” 杭锋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惊得那安保头子向后一退。 他翻下沙发,似个快要发作的瘾君子般踉跄地走向酒柜,从冷气包裹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瓶子里,找出一瓶浅黄|色商标的烈酒。他跪在地上把酒瓶捧在怀里,摩挲着上面凸起的花纹,尔后拧开金属盖仰头猛灌。 定时开启的壁挂式智仪显出高清的图像,新闻节目里闪过国王意气风发的英俊身形,黑色风衣在秋后鼓动的长风里猎猎而动,身旁卡其色同款风衣的周蔚替他挡开话筒。那人终究不堪记者叨扰,转过头来耸起眉心,对着摄像简短的发言:“帝国不会纵容任何一件经济犯罪,我们绝不手软,更不容许姑息养奸的事情发生……” 那双冰雪般的眼睛盯着摄像机,就像是透过屏幕看穿了杭锋自己。 他手一抖,摁灭了屏幕。 这些年,顾允清的自杀本已在他心中慢慢淡化了。可自从这个他亲手创造出的赝品开始脱离控制以来,股市动荡不安,集团上下人心惶惶,舆论颠覆倾轧。那人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用和顾允清一样的脸、一样的嗓音,一样的笑容,说着冠冕堂皇的反击他的话。 顾允清没有能力、没有机会做的事,这个赝品正在一步步的实现。 他又开始频繁的做梦,梦里一次再一次地重复着那天——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顾允清背对着他独自饮酒,最后枪声响起,顾允清用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庞笑着看他,嘱咐道:“杭锋,忍好了,千万别哭。” 惊醒后再度入睡,他又回到了那间浴室,似站在一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墨比乌斯环上。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