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只是让他名正言顺地回京。皇兄的真实意图,写在那封密函里。 ——朕余日无多,二子年幼,前朝后宫皆由一妇人把持。郑氏阴毒,素有野望,我大魏江山危矣。 皇兄希望他带兵回来,诛杀郑氏。兴许是为了让他甘心做这种事,皇兄甚至让他将依附于郑嘉禾的刘太妃母子一并诛杀,取而代之。 至于皇兄的大儿子杨照,先云贵妃所生,也是前太子,早就因其母妃卷入谋逆案被废太子位,软禁到王府去了。 ……杨昪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密函的那一霎那,心中震惊又难言的心情。 六年前,还是太子的先帝大婚娶妻,是他亲自将她从郑家府宅接出,送入东宫……后来,全长安城都在传,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和睦、举案齐眉。 三年前先帝登基,他看到她登上后位,华贵雍容……杨昪自知长安已无他容身之处,因此向先帝奏请离京,远赴边关,三年未归。 远离长安城权势漩涡的杨昪,竟不知何时,皇兄与她,已发展到如此境地。 现在,皇兄死了。 杨昪看着密旨上凌乱潦草的字迹,想到了昨日茶馆之中,年轻太后的纤细身影。 她端庄、优雅,行事之间,其实与多年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可她到底还记得他,并将他送予她的雪球一直养在身边。 她是因雪球的事伤心过度才未见他。 她将他们儿时的情谊看得这样重……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杨昪一把抓住桌上的明黄密旨,攥在掌心,揉成了一团。 …… 第二天便是太后设宴为秦王接风洗尘的日子。 杨昪上午去了太庙拜见先帝牌位,午时回府休整换衣,下午才带着亲随去往宫城。 杨昪在宫门处翻身下马,取下腰间佩剑,将其交给身后随从,而后带着几名部下亲随,与前来迎他的宦官薛荣进入宫门。 薛荣仍是涂了一脸的白.粉,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弯着腰跟在杨昪身侧,一边走一边装出一副热络姿态。 “太后娘娘早就带着各位大人在太极殿等候了,太后娘娘说了,王爷是护卫大魏的有功之臣,特意叮嘱奴婢们小心伺候,千万不能怠慢。” 杨昪脚步未停,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薛荣眯了眯眼,暗想这秦王可真够狂妄的,遂不再自讨没趣,也住了口。 转过拐角,便看见前方巍峨耸立的太极殿。 太极殿位处皇宫的正中心位置,历来举行大典,一年一度的大朝会都在此设立,太后带领百官在此接见秦王,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杨昪稍停了停,看见远处几十层的汉白玉阶上,站立的人群,他微微敛目,复又向前走去。 已经有内官小跑着到了玉阶下,俯身跪地,高着嗓子喊:“秦王殿下到——” 郑嘉禾微微一笑,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下第一层玉阶。 离得最近的几个大臣有些瞠目—— 在殿前迎接,已经是极高礼遇了,太后怎么还……下了一层台阶? 不,两层……三层……六层…… 已经不知不觉跟着太后下了好几层台阶的大臣们终于停住了。 而秦王,也已经踏上玉阶,站在这三十九层玉阶最中央的平地上,抬目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七个台阶。 郑嘉禾唇边含笑,她轻轻垂目,鬓边的发丝滑落下来,触碰上她的侧脸。 柔和的日光下,她看到青年将军的目光与她交错片刻,然后撩袍跪了下去。 “臣杨昪,参见太后。” 第4章 燥意? 我走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晚宴设在春秋殿,入夜才开始。 郑嘉禾撇下秦王与一干大臣,先去了承明殿看望小皇帝。 ——原本,下午接见秦王,是应该由她带着小皇帝一起的,但小皇帝昨夜里得了风寒,今晨高烧还没退,下午那会儿刚好转些,不好再带出来吹风,于是便作罢。 郑嘉禾进屋的时候,皇帝生母刘太妃正坐在榻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沉睡的小皇帝发呆。 听见动静,刘太妃转头一看,立时收敛了面上悲色,垂下头起身行礼:“太后娘娘。” 郑嘉禾嗯声:“钺儿怎么样了?” 小皇帝名唤杨钺,不知是不是先天不足,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 刘太妃小声道:“先会儿醒了,已经不发热了,太医说再养两天就好了。” 郑嘉禾点点头:“那一会儿的晚宴,他也去不了了?” 说完不等刘太妃回答,郑嘉禾又道:“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再惊着。” 小皇帝除了体弱,还有些怕生,好几次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