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母亲是蛇妖。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本名燕霄,来自人族皇室,是燕氏灭国后最后的遗孤。 他也还伶仃有些曾经王室生活的记忆,知道自己曾住在玉瓦高楼内,是位人人敬奉的贵人。 也清楚身处妖族不过那对假爹假妈保全他的权宜之计而已。 连修士蛇妖这对假爹假妈不是真夫妻他都一清二楚。 因为他们从未隐瞒他,假爹更是说,这世上一堆打着为了你好最后弄巧成拙的事。 世人自作聪明,才总令后人痛苦不堪。 假爹觉得,真相的痛苦是一时的,被旁人弄巧成拙的难言之苦却永远难以释怀。 假爹希望他做个直面人生、勇往无前的人,便把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让他自行面对。 梦中,燕霄小时候确实痛苦过一阵,因为假爹不是亲爹、青蛇也不是真娘,他想亲爹亲妈,想他们疼疼他,躺在床上养经脉的苦实在太难熬了,还疼得他时常昏睡不醒。 等后来伤好了一些,清醒的时间多过昏睡,他却再也不思念谁了。 因为他想起来,在那座金砖玉檐的宫殿里,他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他的父亲妃子姬妾众多、事务繁忙,他一年里也见不到几次,他从小是跟着姆妈、宫女长大的。 那座宫殿和他身上的燕氏血脉留给他的回忆无比冰冷,对比起来,还是给他治伤的假爹更慈祥,日日在床边照看他、搂着他陪他捱疼、哄他睡觉的青蛇假娘更温柔。 彼时他年岁尚小,根本不懂什么国仇家恨,他只是想身上的伤快好吧,别疼了,他想从床上起来。 他想离回忆的冰冷远一些、再远一些,想眼前那些触手可及的温馨再近、更近一些。 阿霄? 这日,他睁开眼睛,伸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蛇接住他的手,惊喜地握着,你能坐起来了? 大师!大相公,阿霄他能动了! 从那日开始,世上便没了燕霄,只有陌霄。 修士假爹对他的选择不置可否,只告诉他,来妖族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他出生的氏族王室,与他如今身处的陌氏妖族,确有不同戴天之仇。 你要想明白,你只是暂时身份上姓陌,还是内心里也认可。 做皇子尚且做得懵懵懂懂,合论是皇子之外的事。 他对假爹说:我都不懂,我只是不想整日躺在屋中,我想出去看看。 青蛇带着他到外面一看,街巷山林、阡陌交通,没有冷冰冰的砖石,也没有面无表情跪拜的宫人,只有满街繁华、来往行人和笑闹玩乐的稚童。 他立刻便抓着青蛇的手说:我喜欢这里,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儿吗。 青蛇拍拍他的手:当然。 自此国仇家恨,抛之脑后,无人再提,也再未被想起。 而陌霄与妖族每一位长老家的公子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好玩,一样的顽劣,一样闹出了事要被请家法挨鞭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得跟着假爹修习一些人族的飞升之道,以防妖气对肉身的侵害,又得随着青蛇学如何操控妖息,以防被妖族发现人族身份。 其他时刻,他都在乡野撒欢、随友人翱飞天际,或者去隔壁部落顺果子牵羊。 陌霄!又是你! 仔细我告你阿爹,让他回去扒你的皮! 哈哈哈哈,来啊! 他十四岁的时候,假爹又同他聊了一回他的身世。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选择他身上流淌的血脉与本姓。 而这一次,他比幼年时有了更清晰的思维,不仅能做选择,还能做言语辩论。 他对假爹说:我不能选择我的出生,但至少要能选择我日后的路。 王族生我,觉得我欠了他们的,才要将家仇国恨让我背负。 我却只记得童年时戴重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出了自己的屋子,到哪儿都要守规矩,还要磕头,还不能乱说话。 而自己的屋子只有冬日的煤炭是暖的,其他都是冷的,连姆妈都会因为我想同他亲近、吵她不能午觉而厌弃我。 燕氏于我是一座冰窟,它染了血,我却不想沾一身血水上岸。 私心里,我巴不得那座血染的冰宫化得一滴不剩。 我既不想再记起它,也不想为它做什么。 哪日妖族族内待不下去了,我便收拾行装,自己离开。 天高地阔,总有我容身之处。 可以不姓燕,也可以不姓陌。 可以做人,也可以做妖。 青蛇听得欣慰感动又百感交集,假爹搓手感慨,说:可惜你不在仙途,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