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片刻又响起诵读之声,施玉儿看见半开的门内沈临川的身影,他左手执杖,声音如清泉潺潺,似乎正在抽读学生的文章。 此人眼盲,却能做夫子,实在是奇闻。 不及多想,肩上钻心的痛楚又袭来,此处眼杂,施玉儿裙摆稍动,便复离去。 沈临川往右微侧首,眼睫轻颤,细听片刻,然后往施率的方向敲棍,准备抽查词句。 小路之上,鹅卵石滑净,木叶枯黄,稍带松柏之绿,平添萧瑟。 方至假山,身后忽起一男子之声,施玉儿足尖一顿,便听林子耀的声音传来,“玉儿妹妹,你等等我。” 她心中不耐,却只能转身,与他作隔三丈,才冷声问道:“林表兄,你有何事?” “我……”林子耀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见她眼睑半红,心下顿时一惊,忙欲将手中一块丝帕递给她作安抚,“玉儿妹妹,你怎么了?” 那丝帕颜色鹅黄,质地细软,似有水光流淌,施玉儿不接,又是后退,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才生疏道:“若林表哥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玉儿妹妹,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冷漠么?”林子耀的心口好似被重重一击,支离破碎,却见她就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顿时失落不已,“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眉目微垂,透出哀伤,“你就如此排斥我么?” “若林表哥当真是对我真心,该去二叔面前表明心意,三书六礼,迎我进门,”施玉儿侧过头,不去望他,好似嘲弄,“玉儿胆小势微,实在不敢与表哥私相授受,还请表哥日后莫要再如此,以免落人口舌。” 她不信林子耀对她是有什么真心,就算是真的有,也抵不过柳氏的三言两语,届时再将她作下堂妇。 她施玉儿尽管落魄,却不至于愚蠢至此,听信一个男人的一面之词便白白将自己交出去。 林子耀一时间唛濡,说不出话来反驳,将手中丝帕又伸出想要递与她,“玉儿表妹,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你且再等等我,再过不了多久我便会禀告姨母,娶你进门。” 丝帕颜色鲜艳,可自从施玉儿父亲死于海难之后,她便再未佩过如此颜色。 她深吸一口气,别过眸子,眸光潋滟,却一时无言。 林子耀见她不语,秀眉低垂,于是轻声向前两步,趁她伤怀之际,将她滑嫩的手捉进手心,心中一时悸动难言。 掌中玉手柔弱无骨,他动作轻柔,绞尽脑汁想说些情话出来,端着一派脉脉柔情,“玉儿表妹,你信我了,对么?” 施玉儿哪里是信他,她的右肩疼痛不已,又被他这么一捉,便更是难受,却并没有力气将手抽出,听他说话间已潸然泪下,如茶靡般娇弱惹人怜惜。 见已临近午时,唯恐有来人瞧见,她一狠心,后退两步,忍着巨大的痛楚将手拿出,狠声道:“你莫要再来找我!” 话落,她的身影消失,只留下林子耀怔愣在原地。 他的手中还挂着那一方丝帕,半响未有缓神,片刻后才如梦方醒,面上迸发喜意,一时间面色涨红,情难自禁。 玉儿表妹方才是哭了么,他就知晓玉儿表妹定然也是对他有意,不然怎么会如此。 他一定要择日去求姨母,迎玉儿表妹进门。 假山后又重归平静。 风过林梢。 小童的声音传来,带着三分轻蔑,“先生您可记好那女子的声音,可万不能被她迷惑。” 扶着沈临川的小童嘟囔一句,末了想起来自家先生眼盲,施玉儿在此也是捞不着什么好处,忽觉不妥,只能改换言辞道:“她也是个可怜人,总之那林公子也不可能娶她,且看一番真心付作流水,届时又不知是什么笑话。” 沈临川步子平稳往前走着,并未答话。 他记得那个声音。 等到小童言闭,他才启唇,冷声轻斥道:“你何时也如此闲嘴,莫要搬弄是非,毁人清誉。” 小童却是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不禁嘀咕道:“我没说错,只是先生您不知道罢了……”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