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擒虎一怔,老实道: “想媳妇儿。” 王叔低低笑了几声,也像他一般仰面躺着,翘脚看天。 “我也想。不光想媳妇儿,还想家里两个娃,也不知这几日有没得饭吃。” 家里弄就那几亩地,每年那几斗粮食,他跟着出来,其实赚不到什么钱,也剩不到什么粮食,可家里就能少一张嘴吃饭,省下来,娘们几个就能多吃几口。 柴擒虎也来了几分兴致,“两个孩子几岁了?是男是女?” 王叔便难掩得意道:“一儿一女,儿子十九了,女儿十五啦!这几年也该寻摸找婆家了。” “儿女双全,好福气呀!”柴擒虎赞道。 王叔自嘲一笑,举起一双满是伤痕和血泡的手,横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看,“哪里有什么好福气?娘们几个有时连饭都吃不饱……” 闺女要相看人家了,他这个当爹的,却连几尺红头绳都买不起,更别说嫁妆。 这算什么福气! 他们之所以自发来守堤坝,一是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二是家乡地势低洼,万一真来了洪水,头一个淹的就是他们那里。 没有退路。 一时间,柴擒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吃不饱饭,是这些百姓不够努力吗? 不是。 老百姓饿肚子,是朝廷的耻辱,是他们这些官员的耻辱。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叔忽然低声道:“你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吗?” 柴擒虎的呼吸一滞,没做声。 他不出声反驳,王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跟我来。”王叔爬起来示意他跟自己往外走。 柴擒虎略一迟疑,也跟着站起来。 “少爷。”阿发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低声劝阻道。 到底只是萍水相逢,彼此不知底细,便是这些日子王叔说的家里的事情也未能分辨真假,万一他是敌人呢? 柴擒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前头二十年,他四处混迹,没个正形,所幸父母师门宽厚,从未阻拦,任他自由疯长。如今年过弱冠,身为朝廷官员,未曾做出什么政绩,可唯独有一点却颇有自信:他很擅长看人。 这么多天以来,王叔眼神中,语气中甚至举手投足的动作里透露出的疲惫和麻木,做不得假。 这是只有长年累月被基本生活折磨的穷苦老百姓才会出现的姿态。 “做什么的?” 柴擒虎和王叔才出了窝棚,就被监军发现了,举着火把就往这走。 “差爷,拉屎。”王叔立刻赔起笑脸,捂着肚子点头哈腰道。 柴擒虎也在后面,面容扭曲,动作如出一辙。 那监军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懒驴上磨屎尿多,就是素日给你们吃得太饱了,竟然还有屎可拉……” 王叔和柴擒虎道了谢,又赔不是,立刻找了个上风向,解了裤子蹲下。 那监军骂了一句,喝道:“作死呢,滚远些!” 这两个狗日的跑到上风口去拉,这不存心找大爷麻烦吗? 王叔和柴擒虎整齐地往旁边挪了挪,听着监军骂骂咧咧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柴擒虎自认这些日子自己很是任劳任怨,再难吃的东西也眼睛不眨一下吃下去,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王叔就笑了,又有点小得意。 “头两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你们两个小兄弟,虽说肤色黄黑,又说逃难来的,可身上腱子肉那样结实饱满,皮肤也细腻,手上并没有伤痕老茧,一看就是没受过苦遭过罪的。还有那腰杆也未免太直了些……” 真正遭受苦难的人,是不会有那么挺直的腰杆子的。 柴擒虎沉默了。 第177章 秋雨 远处监军骂了一句, “还没完?!” “快了快了!”王叔忙仰头喊了句。 “您愿意跟我回京作证吗?”柴擒虎忽低声道。 仅凭他的经历不足以扳倒敌人。 大禄律法森严,民间审案尚且讲究人证物证俱在,更何况若本案事发,必然牵扯到无数朝廷官员, 但凡证据稍有不足, 他们之前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