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赶巧还是怎么着,铁门恰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了,鸨母领着一群莺莺燕燕鱼贯而入,笑靥如罂粟花地道,“不仅给你准备了饭菜,还得给姑娘梳洗打扮呢。一辈子就做一回新娘子,得漂漂亮亮的。” 鸨母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里面还带着一副慈爱相。倘若不知前因后果,还真以为是慈母嫁女儿般的不舍样。 莫愁笑道,“那赶紧松绑吧,人家大价钱买的,总不是个残废吧?” 跟在鸨母身后的一位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莫愁眯着眼睛看了良久,才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那位姑娘,正是昨日应歌纵舞的胡人姑娘。 她一双娇艳的眸子里透出几分讥诮,“小丫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以为松了绑就能趁机溜了去?从你进这教乐坊的那一刻起,就得知道,插翅也别想飞了。” 莫愁什么场面没见过,等闲一个小歌女也能骑在她头上了? “小阿姐这么说也对,他日若小阿姐病了,被卖去配了阴婚,也别有逃出生天的念想。” 鸨母拉住了怒发冲冠的胡人少女,这节骨眼上不能出岔子,她一挥手,成群的珠帘粉黛放了莫愁下来,裹挟着往门外走去,绕了九曲十八弯,才走到了一间极为隐蔽的香阁雅室。 莫愁眄了一眼丰盛的酒菜,也不拘束,敞开肚皮就胡吃海塞起来。鸨母带着一众妓女一脸茫然,这丫头瞧着又精又灵的,怎的这么没心没肺?还是真如胡女所言,她有逃出去的路子? 鸨母想到这,不免惴惴,可眼见着莫愁逐渐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慢慢地连筷子都拿不住了的时候,她也不禁满目得意之色,舞弄着风韵犹存的腰肢坐在莫愁身前的案几上,笑道,“我当姑娘手眼可通天呢,才不得不留个后手,在这饭菜里加了味调料。如今姑娘也吃饱了,丫鬟婢子们也该伺候姑娘梳洗打扮了。姑娘放心,这药剂量不大,待到婚礼时分,自然活蹦乱跳,误不了姑娘的好事。” 红烛纱帷香气暖,酒色氤氲俏娇娘。莫愁四肢无力,也乐得自在,眼看着一众红颜妙人伺候着自己沐浴更衣,心底暗想,过了几辈子穷苦命了,也有人伺候起我来。 鸨母透过蔼蔼水汽,看见木桶里泡着的莫愁肤白胜雪,不着粉黛也好似敷着一抹胭脂,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对清亮的眸子,耳畔双颊还沾着一绺湿漉漉的乌黑头发,自带着清水出芙蓉的妩媚气。 不自觉地暗自可惜,“留下来做歌姐儿该多好,定能赚不少银子。” 可她顺着香颈往下看去,锁骨处,胸口前,纵横交错的是深浅不一的新伤旧痕,也就释然了,这苦命人的皮肉,值不了几个钱。 莫愁显然没有感受到逡巡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身子动不了,嘴不能闲着,莫愁睨了一眼案几上摆着的朱钗玉钿,没忍住,笑了。 “我说妈妈,你这笔买卖赚多少钱呀,成本可是不低呀。据我了解,配阴婚这事,男方过定也好,女方陪嫁也罢,都是纸糊的冥器。怎的妈妈如今这么大手笔,肯在我身上浪费这些真金白银?” “要不怎么说你命好呢,活人姻缘的彩礼和妆奁且都不如你丰厚呢。”那鸨母一挥手,两个瘦小的婢子呈上来一对梨花木制的漆器盒子。 莫愁甫一掌眼,也暗自惊奇了半晌,这是两个带有七个子奁的长方锦盒。鸨母鲜红指甲一一拉开繁杂的子奁,里面陈列着真金白银打造的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 莫愁不禁暗自思量,这夫家体贴到连嫁妆都给备好了,幸亏是配的阴婚。若是寻常活人婚姻,家室普通的女子嫁到如此高门大户去,得受多少白眼呀?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与谢清明么? 怎么就到了举手投足都能想到谢清明的地步了呢?莫愁摇了摇头,饶是活了千八百年,一到用情至深的时候,女人的智商就不甚够用了。 待到迎亲的队伍载着四肢逐渐苏醒的莫愁离了折柳巷,已是月上柳梢头的黄昏时分。莫愁开始透着纱质的红盖头打量着自己的红妆,竟然暗搓搓的很是兴奋,多少年没穿过嫁衣了,也不知道美不美。 可惜这身红妆不是为了嫁给谢清明的,她狡黠一笑,那呆板君子若知道自己偷偷去和别人成婚,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莫愁原计划想要暗自记下来路,却发现喜轿兜兜转转一直在绕弯子。 一路上敲锣打鼓分外热闹,一直逛荡到月已中天,四下漆黑不可辨物的时候,莫愁才听到一顿四下作响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司仪扯开嗓子拉长调子喊道,“新人到,出轿小娘子迎轿咯!” 轿帘一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伸出一只白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