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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


值太傅考察作业,冯云景站在堂外,对里头情形一无所知,但李烜出了门,脸色不善。

    回了泽芳殿,他怒气冲冲走进书房,将往日里费心抄写的大字一搂抱起,扔到取暖的碳炉之中,白纸黑字转眼付之一炬。

    他气得胸前起伏不止,“什么心中不正,都是废话!”眼见都成飞灰,怒火稍稍平息,转头望向冯云景,道:“会写字吗?”

    “回殿下,学过两年。”

    李烜拿出上好的安州宣纸,扔到她怀里,“去,将那首诗抄于吾一观。”

    “喏。”

    宫中用笔皆是精品,冯云景握着,比此前自己所用不知好多少,她轻蘸墨汁,下笔稳健,不消半柱香,放好毛笔,将宣纸捧至他身前。

    李烜拿过宣纸,上头字秀雅中暗含劲力,结构恰到好处,与那太傅最为推崇的观阁体极相似,但行笔却别有一番韵气。

    相较之下,他的字的确连横平竖直也未曾达到。

    “你的字,写得很好。”李烜有些颓丧,原是想拿她消遣出气,却不料他堂堂皇子,字居然不如一个侍卫。

    “殿下夸奖了。”

    “在你看来,写字最为重要的是何物?”他忽而问。

    “回殿下,卑职幼时初习字时,颇为顽劣,久不得法。后卑职的老师硬是押着卑职在树下枯坐,起初卑职仍旧急切,直至写了大半月。一日,忽有翠岚树叶落下,卑职抬头望去,郁郁葱葱,心中喧闹从此平息下来。“

    “故而,卑职私以为,是心中的平静。”

    “心中的平静?”他收起宣纸,扔进书卷中,“从今往后,你陪吾习字。”

    “遵命。”

    起初,李烜只是让她在旁侯立。写到不耐烦时,将笔一扔,冯云景便拾起,重新放好。过了一段时日,还是无太多变化。他望着宣纸,越看越恼,“你过来。”冯云景顺从走近。

    “坐下,握着吾的手,教吾写。”

    她放下佩剑,跪坐在李烜身旁,“殿下,冒犯了。”她手上有一层薄茧,还有许多细小的伤痕,覆在他手上,温暖柔软。

    晨起时外头落了几粒雪珠,此时书房烧着炭火,偶有噼啪之声。冯云景能够顺势利导,慢慢,纸上字迹越发有了模样。

    浓重的龙涎香气中,夹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清香,李烜扫过这位冯侍卫,她神色极为认真。此前选入宫的侍卫,有的谄媚太过,有的则像个木头,似她一般不卑不亢者还是头一个。

    明明他才是主子,但面对冯云景,总觉她在包容自己。怎么可能?!想到此处,李烜心中陡然不悦,“够了。吾自己来。”

    冯云景早就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自行退下。

    终于,一月过去,李烜头次得到太傅的夸奖。花甲之年的老头捧着纸,频频点头,“六殿下颇有长进,这字端方,行文也有巧思,有陛下当年风范。”

    “依仗太傅教诲。”李烜知道,对于太傅而言,让他说出这些,实属不易,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他脚下轻快,出了门,冯云景跟在后头,见他如此,心中也不禁替慕清姐姐高兴。

    她随着李烜前往乾安殿请安,御道另一头,有几人正往走来。为首者外罩紫云香纱,里着绛色锦袍,脚踩墨锻靴子,头戴金冠,腰系环佩,贵气十足。唯独眉目挺拔,不似中原长相。

    “听闻六弟近来颇有长进啊?”他拍着手,脸上挂着笑意,眼中冷冷。

    “二哥。”李烜咬牙切齿挤出这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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