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吴净的自白,除了让我感到心疼外,我还体会到深刻的窘迫。 不得不承认,我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怨自艾。难过自己在十六岁就被爸爸仓皇地送出国,强迫面对所有未知的人、事、物。却忘了,在我眼前的这位,刚满八岁,就手持麻省理工的入学合格证书,到那个最顶尖的学府,与一群天才角逐。 群星绽放之处,要如何脱颖而出?我想吴净所付出的努力,绝对比我先前想像的,还要多很多。 当我十六岁再次与吴净重逢时,他已经站在受眾人景仰的颠峰,我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唾手可得。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他是拥有最崇高的荣誉、无法估量的庞大金钱和拔高脱俗的社会地位,随之而来的,是世人对他的期待与偏见日益增长。 包括我,都不曾想过,像他这么厉害的人,会不会感受到压力?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希望有个人,能让他依靠?八岁到十二岁的吴净,是怎么过的呢? 而在他刚满十二岁,一般人才正要读国中的时候,他遭受最最信赖的学长背叛。甚至以死,来向别人污衊他的罪刑。 「阿净。」真的是太心疼了,心疼到,整颗心脏好像都快碎了。「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过分自私,才会始终关注自己身上的伤痕。 「要是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在十六岁那年,就会死掉了吧。」这几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实话。仔细回想,那时候的吴净根本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没日没夜地待在书房,在草稿纸上画出各种不同维度的图像、计算符号,彷彿是想压榨他对数学的所有灵感,然后,毅然决然地死去。 「你后来……怎么会改变想法?」 「当然是因为你呀。」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我不知道我死了之后,有谁可以保护你。吴禹諍在那段期间,一直试图用他的方式,将你带回台湾。至于他要做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绝对是我爸的身体状况恶化,他想要我回来,捐器官给我爸。 「我不是要阻止你孝顺你爸,而是不想你以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方式,去展现你的孝心。更何况,我认为你爸非常痛苦。器官移植……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他还反覆做了那么多次,身体肯定是……不堪负荷了吧。」 他一说完,我的肚子不顾场合地叫了一声。 我略微尷尬地抽搐嘴角,万万没想到我会闹这一齣。吴净倒是笑得很开心,又揉了我的头发,「我们早该吃饭了,边吃边聊。」 说是边吃边聊,实际上,我们没有在吃饭的过程中聊天的习惯。唯有简单两句「这个你吃吗?」、「吃。」的问候,其馀时间陷入沉默,气氛却又不是很僵凝。 温馨、自然和和谐,大概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阿净。」突然间,我明白自己为何久久无法确定对吴净的感情。因为,我们太亲近了,俗称的灯下黑。 我承认我对他有很深的自卑,可在自卑之外的,是我一直把他视为我不可或缺的家人。纵使会有片刻的心动,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我想,我大概喜欢你。」 那样的安心麻痺了我所有对爱情的感官。 正在装汤的吴净忍不住又「噗」了一声,接着没好气地说:「我还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大概』。」 「我想,我能够爱上你。」 于是我又补了这一句。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似乎想开口,又沉默地想等我继续说。 「我想,与你一起过一辈子--以伴侣的身份。」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