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祥还在催油门,那时而尖锐、时而平缓的引擎声音,不啻另类的逼供酷刑。他从前就擅长逼人招供,居然带着这本事投生。「你是不是讲真话,自己知道。」 我偏过头,睨视他双眼,「吞吞吐吐的是你吧。你想我求你和我在一起吗?你想我妨碍你和深爱的人復合,想我害你一辈子没婚姻没家庭?他妈的你有受虐倾向?」 婚姻或同居可以到海外去办,家庭可以只有两个人一隻狗或一缸鱼,这些逻辑细节,我当然不管。我不知是气他逼我自陷屈辱,或者恨他犹疑不决,唐家祥你傻了?你想要甚么,自己都弄不清吗? 「阿文我问你,」唐家祥简直是个机器人,身当此境还能够抑住情绪。他妈的你如果是机器人就好办,我当场把你砸成一堆废铁!他伸出手,彷彿想按捺我,又訥訥地缩回去,自顾戴上了手套,「问你一句话就好。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所以不要我了?」 再没有一句话,如斯惊心动魄。 我与他的重遇若是翻天覆地,那也是美好与忧惧交织;这一句问话却把天和地都揭开了,连漫长的时间亦不再是我的屏障。 唐家祥好听的男中音依旧,这句问话又格外低沉,情意格外诚恳,只有性感二字可以形容。然而它杂在引擎声里,却刺耳得教我寧愿没听见。 「或者你从来没有忘过?」 我很可笑地把头盔往头上套,却被他拦住。 「这么久了,我一直见不到你。如果你是因为记得一切所以躲着我,那便真相大白了。」唐家祥一手抚到我胸前,又忽然怯生生地收手,不知在怕我甚么。「躲了这么多年,躲到这么远,你也没想到这次会被我找出来吧?」 ……阿祥,我们回家吧。 不,我是说,是你送我回家,然后离开我,乾乾净净。以前,我们总是一起回家,有一个共同的庭院和厨房,用同一套碗碟,可是我们还是分开了,为了很痛很痛的理由分开。这一次,让我们分开的时候少点疼痛吧? 唐家祥没再逼迫我表态,他已经不敢看我。我陡然全都明白了,谭倩仪这番出现,只是个他能利用的巧合,用来试探我,瞧我有多想留住他。 「你这个人,做事总是甩出去甚么也不理。你想留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尽力留住?我为甚么不是你想留住的东西?」 他的确看透我的为人。如果不是……我说甚么也不会放他走。但是我求你了,让我们各自回家,不要再刨挖我俩的昔日苦难了吧。现世你过得很好,这便足够,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最低限度在你面前的偽装,还做得到──哎,哎,不过你和谭小姐将来那张请帖,就不必麻烦寄给我啦。 「你觉得我们从前的缺口,无论怎样也修补不了,所以寧愿不要我,对不对?你甚么都记得对不对?」 这小子,平常口才不好,只懂打电脑和吃东西,斗嘴只有给我佔便宜的份儿。到这紧要关头,又变得这么条理清晰、咄咄逼人。你也真是的,如若我是你想留住的东西,你又怎会出此下策,用前任女友来试探我?我不和你算你人间蒸发的一笔帐,因为情有可原,你无端端跟个男人发生关係,躲起来反省自己清白如何毁于一个大年夜,这哪里能怪你。而你怎么能用我们的往昔当谜题,以我的尊严下注呀? 我戴上手里的s牌高价头盔,他没再阻我。一股衝动升上来,我说:「喂,可不可以借老婆给我?」轻轻踢了一下他车子的引擎殻。向来只见那引擎殻极是湛亮,里头部件我看不到,但以唐家祥的性情,在这个海风侵蚀机身的地带一定尽心尽力地保养。 唐家祥一愣:「甚么?」 「你老婆,车呀!你知道我懂骑车,只是自己买不起。好不好,兜一圈回来即刻还你?」让我逃开你,一下就好,此刻我就是没办法在后座若无其事承接你的背影。 唐家祥这才回过神。「开甚么玩笑!你又没牌。」 我开始拽他身体。车子是停妥的,唐家祥却是不会和我打架的,很好对付。他抬手架了两下,我便拉他衣服,那身唐衫似的白衣还是很诱人,但此时我并无将之撕开的企图。唐家祥捉住我手,不敢用力扭转,我轻易挣脱,又和他拉扯了几下,在他肩窝猛然反推,将他从那一侧推下了车。 唐家祥有点仓促地跳开,姿态可还是很漂亮。他一边叫嚷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