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 我当然怪你,我怪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也不跟我说,怪你怎么让我触碰不到。我又赶上几步,伸手再次落空,我俩竟就这样,在宽广到像时间一样永恆的荒野里,没有座标地隔着固定的距离漂移。 我急了,被他将近乾涸的啜泣声打得心都乱了,你到底躲起来哭了多久啊。我叫道:「frederick你给我过来!」一边又追上去。 接着荒野没了,荒野里明媚的天光也没了,我依稀看见唐家祥坐在另一个也不怎么热闹兴旺的地方,一块山石上,像发誓一般对着空气说话:「因为从前我太少陪你喝酒,从今天起,每年的这一天,我都陪你喝一日一夜的酒。」 ……死酒鬼,要喝酒你来我餐厅喝就好了,啤酒像自来水一样源源供应,喝到你饱喝到你掛,你那张vip葡萄酒兑换券也还没有实现呢,跑上这种荒山野岭来做甚么!我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只急匆匆又要赶上去,听见唐家祥苦笑一声:「你要讲甚么废话、无聊话,儘管来找我讲。从前我老是不让你囉嗦,现在想听都听不见……总之今天我哪里也不去,陪着你到半夜,你甚么时间光临,我都欢迎。」 这个白日是科技菁英、夜晚不是酒醉就是飆车的小子,脑袋里不知装甚么,发起癲来真是非同小可。我挥着手大叫:「你快给……快爬回来,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很好玩吗?你在练功吗?」情急之下差点口出「给老子爬回来」,为了避免文质彬彬又很尊重他父亲的唐家祥爬回来后跟我吵架,硬是改口。 我叫了几声,嗓子就沙哑了,深深吸一口气,想要再喊,却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唐家祥遮住了脸,又开始哭泣。他第一声哭泣就把我的心撞碎了,连带喉咙也像被绞碎,整个人都无助得快要散开了。你实在威猛,厨房里的名牌蔬果处理器都没这么强大。 于是我只能站在那里,远远听着他一声又一声地哀伤唤我的名字。阿文,ariel,曾兆文,还有一些我听不出所以然的名号,就像自己唤他的方式一样,然而我知道那是在叫我。他叫得这么迫切,我怎么能不过去,可是……看起来几步路的距离怎么就是走不到呢! 你等我好不好,不要再哭了,求求你别哭了,你这个平时不哭的人一哭起来看得人心里很痛你知道么,等我一下,等我找到一条过去陪你的路。你静下来擦擦眼泪,我就到了,你别哭。 ──我们一点也不远,只不知为何我就是走不到,摸不到你。这种离谱到极点的咫尺天涯,根本就是阳世和阴间嘛。 一想到此,我的胸口有甚么顿了一顿,忽然恐慌起来:如果自己这下真是死了怎么办。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未完成的种种梦想,仅仅是厌恶这隔阂令自己到不了他身前,唯有看着他哭而无能为力。难道往后我永远只能看着你伤心,却安慰不了你吗?一个人先死真是糟透了,这一切烂透了,你不要哭呀,等我想法子重活一趟。 谢天谢地,到这里我醒了。虽然是个无神论者,我发誓我醒来时真的吐出了谢天谢地四个字,好像电视剧里的愚夫愚妇。为了不要继续「愚」下去,我便喝了凉茶。凉茶令忽冷忽热的身体平稳了些,我倚着枕头,瘫坐在牀上。最先的那场春梦半点痕跡也未留下,唯一留下的,是梦里无法安慰至爱之人的绝望。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