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龃龉巧妙化解,再复杂缭乱的缠思,也总能被他料理停当。 沈家家风持清守正,沈恩知也不喜玩弄权术, 一路仕途走得含蓄低调。他对家世讳莫如深, 掩瞒得分外严密。 沈恩知为人也清淡随和, 时日须臾即逝, 朝夕相处的前后同僚, 大都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 贺思承他们一拨狐朋狗友, 相互都清楚底细。平日里再敢造次,一到沈恩知面前,被他那双镜片后冷静的眼睛淡淡一压,全都下意识噤声缄口,行事规矩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恩知取下眼镜。 很少有人光看神态就显得骄傲自我,面前这位是其中之一。 他依然英俊得确凿无疑,一身浅色常服穿得挺拔而熨帖。眼目纯黑,清晰又明亮。明明是跟平时一样眉目疏朗,定睛细看,却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倒像是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唇边松松牵住了一抹笑,眼梢不安分地飞挑着,目光也不够扎实,虚泛地往人脸上一眺,又像是透过焦点看向更远的地方。 “你找薇薇有事儿么。”他说。声音质感如砂,比平时的沈恩知低哑一点。 贺思承回过神来:“噢,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薇薇姐要是有空,可以来店里坐坐,我这儿经常接待她们圈内那些人,都挺熟。没空的话就算啦——之前在巴黎还挺轻松的,怎么回北京更忙了。” “在巴黎玩腻了。你这儿没什么新花样?” 叶恩弥摸索着顺他话往下讲,心底也清楚这样不对。 可他实在太惦念她,哪怕能撬出点有关她近况的信息,多少也算作安慰。 “巴黎的店确实……那边场子开得太仓促了,很多设施没弄好。确实是我招待不周,只能陪你们喝喝酒。不过恩知哥,你不是喝了挺多?借酒亲了薇薇姐那么多次。” “嗯。亲得挺开心。”叶恩弥指节在下颌骨蹭一下,无端地有些烦乱,“就是在巴黎,睡眠不好。” 贺思承一脸了然:“我就说,薇薇姐那个旧公寓太老了,又在三区,肯定隔音差,应该住酒店的。对了,她身体好些了没?” 该是指她的胃病。 叶恩弥说:“好多了。慢性病,根治不了,只能好好养着。” “怪不得你要请假回去陪她。哥,你和薇薇姐真是我见过最恩爱的夫妻了。” 一个字一个字,累加堆堵在耳膜上,相互来回搓磨,嗡嗡响成一片。 叶恩弥劲眉发紧,眉峰处窄窄小疤,似乎此刻也被激起陈旧的疼痛。他低声说:“还没结婚呢,说不准。” 可是又觉得自己这番作态,到底不体面、无意义。 沈恩知应该把她照顾得很好吧。 叶恩弥面上浮现笑意,只是在抵达眼睛之前就已经消却了,起身说:“我去给你拿酒。回见。” 贺思承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到二楼卡座去找,发现一整桌的年轻男生都已经离开了。他正摸不着头脑,经理来汇报说沈恩知正在楼上等他。 贺思承脑袋发懵,敲了敲太阳穴,折身上楼,一推门就看见西装革履的沈恩知,不由惶惑地问: “哥,怎么换衣服了?” “说什么胡话。” “不是,刚才我还见过你呢,没戴眼镜,穿那种松露白的衣服……” 随着贺思承细碎的描述,沈恩知眼前逐渐清晰起一个形象。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