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一个阴天收尾。 乌沉沉的云压住屋檐,空气闷燥。化妆老师阖上窗户,打开空调。 细微的嗡鸣声间,扇页下翻,暖风里吹出清苦的黑醋栗香——留香很长的浓香型,由风吹上身,恰到好处。梁小慵不太喜欢。她偏好甜蜜温暖的花香,只觉得黑醋栗刺鼻难忍。 她屏住呼吸被塞进黑色长裙里。 没有裸露肌肤,丝绒质地,密不透风的厚重。仿佛身体承受着一片阴云,让她一时喘不过气。 “请抬头。”化妆老师说。 梁小慵仰起被薄薄的一层粉盖成苍白的脸,看着她的眉被修成细细垂下的形状。 她是江南水乡典型的长相,乌发雪肤,水润润的眼儿,细细的腰。因着年纪小,娇生惯养,尚还存有天真的稚气。 此时一身黑衣,如同佯装禁欲的修女,在庄严肃穆的场合,勉力展现极度哀痛的愁情。 化妆老师端详片刻,“请您表现得伤心一些。” 梁小慵叹气一声。 眼尾顺从地耷下,那些违和感才就此消弭。 “很好,”化妆老师收起工具,“也到时间了,梁先生在楼下等您。” 梁小慵乘电梯下楼,酒店外已经围满各个报社的记者与摄影,闪光灯接连不断,她并不意外,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哀戚的表情,在酒店保安的维护下上了车。 梁知成正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直至车门关闭,驶向大会现场,他才睁开眼,满意地看向她。 “很好。”他笑,“稿子都记下了吗?” 梁小慵点头:“嗯。” “表彰大会结束后,换一身衣服,跟我去吃饭。”他说,“这一次周蒋两家都来人了,你要注意言行。” 周蒋两家是世交,祖辈一起打过仗的战友交情。如今门庭煊赫,一荣俱荣,在上京这样水深的地方,权势滔天。 梁知成最属意的也是这两家。 梁小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她在想丁兰时。 他今天没有出席表彰大会,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见了网上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她的心跳不宁,这一路,哪怕下车走入会场,都显得忧心忡忡。 以至于走进休息室时,没注意脚下的厚地毯,生生绊了一跤。 “——!” 她的心脏空了一拍。 她的余光瞥见沙发前的一双牛津鞋,意兴阑珊地轻敲着地面。她猜测,约莫是周蒋哪家的少爷。 尽管,她并不愿意联姻,但也绝没有以自己出丑为代价的想法。 头脑里一瞬掠过千百种缓解尴尬的说辞,身体直直朝前栽去。 地毯上的花纹愈来愈近,失重的风打乱她卷烫得体的发弧。梁小慵紧张地护住脸,认命地闭上眼睛。 “……”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手腕从后面被拉住,温厚的掌心稳住了她的身形。 梁小慵的鞋跟踩回地面,惊魂未定地转头。 这一眼让她彻底愣住。 “……周聿白?” 她还回忆了几秒他的名字,“好巧啊。” “不巧,”高大英隽的男人微微一笑,“我知道是你。”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