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路行走,松针落在二人的衣上、肩头,细柔得如动物皮毛一般,珊珊可亲。 这条路,曾经她第一次来丹凤台时,范翕带她走过。那时他分外兴奋,对她又抱又搂,带着她参观他幼时生活过的地方。一泉一水,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家。曾经他有多喜欢这里,现今就有多排斥这里。 他曾说过丹凤台风景好,日后想要与她来这里常住……可是现在,范翕连看都看不了,更罔论常住了。 玉纤阿目中发酸。 她始终没有与范翕一同经历过丹凤台出事的那几日,范翕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始终无法感同身受他那几日所经历的折磨。可是那必然是极痛的,痛到他为此疯魔……她在洛邑时那般对他,虽有自己原则无法为他放弃的缘故,但想来,也是因为她并未如范翕一般,亲身经历过丹凤台事变。 没关系,她是没有经历过,但她可以努力熨平范翕的心,帮他走出来。 范翕在后面走得很排斥,玉纤阿便耐心地随他一起放慢脚步,柔声指着草木介绍:“那是我新植的柳树,想来这几年就能长好。” “那里的泉水枯了,我正在想法子引活水来。丹凤台潮湿,水总是不少的。” “这边一排植的都是榆树,我记得以前这里就是榆树……” 范翕淡淡开口:“槐树。” 玉纤阿怔忡,看向沉默了一路、突然开口的范翕。范翕目光平直地望着她手指的方向,那里植遍新的树苗,尚是幼小。整座山,看着还是干枯突兀。 范翕语调沉慢:“这里原本种的是槐树。百年古槐,翠叶陆离。每到春夏日时,树叶零落欹斜,风过如潮动。每每行人走在树下,都要惊疑向上看,疑心是潮水将从天上来。幼小的孩子为此不安,疑心潮水要吞覆整个丹凤台。后来听习惯了,便觉大自然之旷远浩渺,叶落如潮,这是何等壮丽景观。人在这些面前,何等渺小。” 玉纤阿怔怔地看着他。 看范翕回过身来,垂目面向她。偶一瞬,他那张陌生的脸上,浮起公子才会有的那种零落孤寂一般的笑容。他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说:“你认出我了,对不对?” 玉纤阿久久望着他。 看着他那羸弱而使人心碎的笑容。 她眼中涩然潮湿,心口如被堵塞。她上前,一言不发,却投入他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她咬着唇不吭气,紧紧搂抱住他。抱到他的一身嶙峋瘦骨,她只觉得心中更痛,又更为欢喜。 欢喜让她哽咽不能言。 只默然垂泪。 范翕伸手抱住她,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抚摸她束于腰下的乌浓长发。他怜道:“才分开了半年不到啊。” 他又怅然道:“自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你却总是不入我的梦。你总不来入梦,我只好来找你。” 他目中潮湿,清亮如喜。风声吹遍整座山谷,但这里早已没有了如潮声那般大的树叶飘动声。范翕站得笔挺,眼睛已经看不到昔日的风光,他的泪意在眼中潋滟不落,唇角却轻轻翘起:“你是不是又在哭?你总是哭得没有声音,怪让人心疼的。” 玉纤阿仰脸,泪眼濛濛:“然而世间谁会怜我?只有公子。” —— 玉纤阿仍拉着范翕在山谷间转悠,一一告诉他自己做了哪些改变。她柔声:“待三年后公子再来,这里说不得和昔日的丹凤台就没太大差距了。” 范翕笑了笑,不语。 他再不喜欢丹凤台了。 他不会再喜欢这里了。这是他的亲人朋友下属埋骨的地方,无论玉纤阿再如何粉饰,他都不可能释然。他排斥这里的一切,但他又无法完全舍弃这里。这是他母亲住过的地方,这是玉纤阿正在住的地方……他喃声:“我想毁了这里。” 玉纤阿停顿一下,如同没听出他话中的阴森恨意一般,她轻声:“公子不要毁了这里。这是你母亲曾住过的地方,毁了,就彻底没有了。我知道公子现在痛苦,但是总有一日,公子会释然,公子会还愿意你母亲住过的地方留存于这世间。若是毁了,就彻底没有了。公子会后悔的。” 范翕道:“是么?我会后悔么?我不知道……但是听你的罢。” 玉纤阿“嗯”一声,握住他的手,向他保证:“我知道怎样对公子好,公子相信我吧。” 她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