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人也打招呼,但没什么话可说,人家同样如此。 他割草割累了,就躺下来,看天上白云慢慢地变形状,看风吹着白云跑,一会儿聚,一会散,喇叭花就开在他的脸庞,紫红紫红的,他很喜欢艳丽的颜色,便摸了摸喇叭花。他刚开始还会想一些人,一些事,到后来,什么都不想了,只是瞧着天空,有蜻蜓从眼前飞过去,甩了下翅膀。 如果不能走到那条更宽的路上去,就在眼前的路上好好走,该什么样,是什么样,这是章家人的生存之道。 学校乱套了,凤芝比章望生愁,她把他当亲弟弟,她无比在意章望生的前程。 “呆家里可怎么行,你得去学校。”凤芝把粪箕子从他背上扒拉下来,“我就不信,先生们都不教书了!” 正是秋收时节,凤芝累得又黑又瘦,章望潮在时,她每天都要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用香皂,用雪花膏。现在她潦草了,很像个乡下妇人,她力气变得更大,声音变得更粗,好像不这样就没办法安心当个寡妇,她得是粗鲁的,娘们做派。 章望生低着头:“我不想去学校,学校很乱,没人学习了,我也不想跟别人一样,他们闹着要给老师挂牌子,他们要扫四旧。” 凤芝半信半疑,她以为那样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有,她又问:“那老师们不用讲课了?” 章望生摇摇头,他不晓得该怎么跟嫂子说,但凤芝到底是劝着他又去了趟学校。 学校里的图书馆被砸了,书被扔出来,统一焚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中飞着灰色的沫子,章望生眼睛里映着火苗,火舌很猛,把所有东西都卷进去了。 墙上贴着大字报,几乎所有老师都上了大字报,字写得非常大,措辞非常严厉,学生们极其愤慨,跟老师一夜之间有了深仇大恨。章望生瞧见男同学拿着喇叭,在大字报跟前正激情演讲,他没兴趣,他只心疼那些被烧毁的书。 “章望生,怎么这阵都不见你?”同学挤过来,很热心地问他,“我们十月去北京,你去吗?” 章望生说:“你们去北京做什么?” “搞串联。” 人群里忽然一阵叫喊,太吵了。 章望生在嘈杂声中瞧见英文老师被押了出来,老师耷拉着头,看不见眼睛,他就在一张张激动的面庞中安静看着,不过,他很快看不下去,扭头跑出了学校。 后头还有女同学在喊“章望生!章望生!” 他像没听见,一口气跑出很远,不晓得跑到哪段路上,一下绊倒,膝盖那戗烂了,裤子破了,皮肉流出鲜血。 家里南北放了学,正在门口跳房子,她一蹦一蹦的,头上的红绳也跟着蹦。南北见他回来,立马跟小伙伴说不玩儿了,跑到章望生身边叫他:“三哥!” 章望生跑的嗓子痛,他很疲惫,盯着南北的红头绳,觉得下一刻要烧起来了,这让他眼睛非常难受。他到厨房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南北看着,突然叫唤起来: “三哥,你膝盖淌血啦!” 章望生便坐在石条上,说:“你给我抓点草灰来。” 南北跑灶前小心翼翼捧了一捧过来,蹲下身子,帮他摁在伤口上。 “三哥,你叫狗撵了吗?”她怪认真地问,想到了八福。 章望生摇头:“没有,我摔倒了。” 南北一听不是狗,笑嘻嘻的:“你这么大人还能摔倒,羞不羞呀!” 章望生心里烦闷,南北又没什么章法,摁得生疼,他把她拽起来:“我自己弄吧。” “那我给你吹吹。”南北张开了嘴,对着他膝盖一直吹气,非常卖力。章望生看着她,觉得南北很像一只小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南北头发好,又顺滑又黑,他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好像手里只能把握住这些头发。 南北说:“三哥,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