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书读杂了,什么都看,反而害了她。 还是说,她与文学是互斥的?是不对付的?她热爱朗诵文字,可文学本该是安静的,私人的,不乐于被她宣扬给花草树木听,她无知地冒犯了文字,于是产生出这样不太好的微妙效应。 “可是,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裵文野语气迟疑,也不确定地说,“塞万提斯·萨维德说的。出自《堂吉诃德》。”一顿,他重说一遍,这回语气比方才果断认真,“做那个挑战风车的傻子,鲁莽也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鲁莽也好,总好过杵在原地,怯懦地不敢往前走。 说得好。楸楸拍拍手掌,觉得裵文野说话真是好听,再次说到她心坎里,虽然话是借鉴人西班牙作家的。 她再次确定,人生是规划不来的,很多事情在遇到特定的某个人,某段关系,某个点后,就会触发一个按钮,那些看似支线的事件,其实是方向的选择,不声不响地就会变成人生的主线。 有些人会在一片迷雾中找到一条轨道,以为是找到新生,对的选择,殊不知,只是进入新一轮怪圈。 她会进站,等候,出站,在这条轨道上不断往复兜圈,每天都会是不同的天气和风景。 迟早会有故障的一天,修修补补,又是一天。 偶尔遇到热门车次,需要停靠或停运。 直到她被宣布报废。 送往高炉报废拆解;封存备用;被博物馆和公园展览; 三个选项皆取决于她有没有纪念意义。 楸楸认为,她一定是会被送往高炉报废拆解的火车。 因为她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意识不到风景有多美丽,也经常有故障的时候,经常停靠在路边,社会结构对她的罢工不满,抱怨,终将累积到顶点,终于她被报废,这样的她怎么能展览给世人观看?她到底有什么值得被观看?锈蚀严重的零件吗?被世界淘汰的内核? 她站直身体,学着裵文野背抵着窗沿,胳膊肘搭在窗台上,脚下踢着空气,又碎碎念道:“因为纽大是玉窠的梦中情校,stern是她的梦中情院,她想在大学有个伴,有个一起上学的好朋友,所以我就陪她一起报考了纽大。” “但其实她不说,我也是想着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因为我也想大学有个好朋友陪伴在身边,不那么孤独。当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读了这个专业,我出来是不是要做这份专业的工作啊?没有,纯属是因为stern是很多人的梦中情院,我们是跟风的。” “我大一时,原本想着大学四年好好读书,玩,劳逸结合,根本没想过工作的。可是大二秋季学期,有好心人给我内推,待遇还不错,就去实习一段时间,结果大三无事可做,无聊得很,就转正了,一直干到今年五月,”说着,她拉起罩衫袖子,露出手臂上留置针留下的疤痕,“工伤。差点就猝死了。” 因着经常去吊针,每天被欧美肌肉护士扎针直令人犯怵,所以弄了个留置针,每天过去续上就行,拆卸那天的画面,是真鲜血淋漓,血窟窿似的,直到现在还有一个浅浅的疤,不过大约再过三五月,就化为乌有了。 裵文野眼睑微垂,原本放松姿态微蜷的拳头,指尖抵到手心。楸楸并未注意,只是在展示过后瞟他一眼,他倒是没在看她,盯着留置针留下的疤痕,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却看得出是在思考。 她默不作声将袖子拉下来,不愿意把氛围营造地那么僵硬,颇有点自娱自乐的意思,说:“其实这很正常的,你有能力,但是有能力的人不少,大家差的只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和幸运,你有什么竞争力?能让你获得这份机遇?大家上班时间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可以赚得要比他们多呢?那就只能是私底下努力。” 所以运气有时候也不算是运气,只是积攒够生活的积分,兑换成的运气。这些积分随手可得,也许是倒霉,可能是努力,也或许是善良,偶尔的一己私欲会消灭掉一部分积攒的积分。有些人天生可兑换的东西就多,商品积分各有不同。 也许她就是在金钱这方面的运气更好,在情感这方面更差。 不过做事嘛,要做就要全力以赴去做。尽管险些猝死,楸楸不后悔当初接受内推。后来辞职,就更不后悔了,没有经历过或及时止损才更后悔呢。 “当你站在这个位置,你就会感到慌张,因为你心里知道,即使这个岗位和你的能力是能匹配的,可同时,能匹配这个位置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随时是要被裁员取代的,那么这个随时是什么时?猝死时。whatever。就是那一刻我想通很多,比如我作为一个普通小职员的身份,这辈子的极限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年,我的身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