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想起了祁舒说过的话。 祁不砚记忆中,祁舒很少和他说话,只主动说过一次。 那时,苍穹暗淡,阴沉至极,也是下大雨的一天。 雷声大作,震耳欲聋。 他们同穿着苗疆天水寨的靛青色衣衫,坐在木屋门口,遥望着雨幕,风吹过他们额间、手腕的银饰、铃铛,祁舒看起来很温柔。 边以忱不在,木屋只有他们,每逢此时,祁舒便会变得平和一点,虽依然视祁不砚为无物,但她会轻轻哼好听的苗疆歌谣。 祁不砚自小就喜欢与虫子接触,也视她为无物。 他坐在不远处。 金色的虫子沿祁不砚幼小、白嫩的手背爬动,虫子顺着手腕上去,攀过衣饰,爬到他的脸,想从耳朵钻进他的身体,寄宿。 祁舒沉浸在哼苗疆歌谣,好像没有发现这件事。 就在虫子要钻进去的那一刻,祁不砚抬手把它抓了下来,碾死在指间,再伸手到屋檐外,让雨清洗,水流淌过指缝,往下滴。 苗疆歌谣停了。 祁舒突然一把将祁不砚扯过去,拿着一只形状跟刚才差不多的虫子,使劲地掐住幼小的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塞进去。 等确认祁不砚吃下了那只虫子,祁舒才松开手。 他反胃地趴到地上呕吐。 呕不出来,祁不砚抬眼看向祁舒,眼底无悲无喜,无慌张,亦无惧意,只是单纯疑惑她为何要喂他吃虫,以前她都是不管他的。 今天竟亲手喂他吃虫。 祁舒额间的银饰铃铛晃动得厉害,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得像大病过一场,偏柔美的脸中带着一股永不屈服的傲气。 她那双天生带魅的眼睛垂下来,注视着祁不砚。 两母子四目相对。 眼底都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们在某一方面很相似,但祁舒又觉得祁不砚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他身体里流着属于边以忱的血,她不得不防,不得不怕。 “祁不砚,你记住了,这叫天蚕蛊。”祁舒又离他几步远。 “你若杀人,它会使你痛苦;你若杀人过多,它会使你死。我知道你不可能成为一个良善之人,但我也绝不允许你乱杀人。” 祁不砚缓慢地眨眼。 一张小脸被掐得泛红泛紫。 祁舒望着他,情不自禁抬了抬手,到半空又垂下去,她转过头去,腕间蝴蝶银饰叮当:“我会找机会求人带你回苗疆天水寨。” “苗疆天水寨。”祁不砚趴在原地不动,小辫子垂在他肩头,“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是她想回却回不了的地方。 祁舒眼神黯淡。 “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树,那里没有江湖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欺骗,因为我们苗疆天水寨的人不容欺骗。” 祁不砚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望着屋檐连成串的雨水。 祁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呢喃道:“你以后就待在苗疆天水寨里,不要出来。” “永远不要出来,我也后悔了……千万不要出来,这么多年来,苗疆天水寨的人出外面的下场都不好,几乎全惨死了。” 祁舒想,她最终也是这个下场吧,死后还不能归故土。 她太理解边以忱此人了。 他不会让她归故土的。 边以忱只会以另一种扭曲的方式留她在他身边,祁舒明白,虽然会觉得无比恶心,想逃离,可是谁又能帮她呢,没有人能帮她。 祁舒不是没试过向人求救,一般只会连累对方,边以忱会将他们杀掉,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所以,她习惯独自承受了。 祁不砚没吭声。 他好似听不明白她的话。 直到看见属于祁舒的银饰靠近,她半蹲下来:“即使你以后会出苗疆天水寨,也不要相信所谓的情,你可能会死的,祁不砚。” 祁舒鲜少用这种语气对祁不砚说话,他看着她那张跟自己有不少相似之处的脸,不明她为何红了眼眶,流下有温度的泪水。 热的泪水与凉的雨水混合,砸到祁不砚的脸上。 红叶村。 风雨刮过树屋外的树枝。 祁不砚脑海里闪过祁舒曾和他说过的话,他不懂何为情,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知道想和贺岁安亲近,接受她给予的欢愉。 在贺岁安离开他脖颈时,祁不砚张嘴含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