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地甩落,溅湿了那几半被她撕毁的印着鄂王印的文书。 …… 是夜临睡前,卓少炎趴在戚炳靖胸膛上,脸埋进他的肩窝处,任他缓慢地揉着她腰间发红的指痕。 酸痛但又舒服,令她微微叹息。 如是良久,他觉出她的呼吸渐趋平和,手劲便也渐渐松了,待她入睡。 然而她却忽然出声,声音轻低,自他肩头传入耳中:“当日周怿将我丢入你大帐前,说他们将军好色。” 戚炳靖闻声笑了,一时无言。 她便也跟着笑了,脸随着他肩头的震动而轻轻震着。 他从未张口解释过她与他的当初。 而以她之聪颖与多思,又怎会想不透戎州境内二人初见的那一夜。周怿之言,是为了让他将她自罪眷中挑出留下的举动看上去尽合情理、避免她生出疑心。至于他对她的一次次占有与试探,又何尝不是为了让这一切尽合二人当初之各自身份,为了验证她果真是他为之惦念在心的、处心积虑地筹谋与推助的那个女人。 今夜,她将周怿旧话再提,是在以她的方式对他说,她都懂。 少顷,她收了笑意,轻轻蹭了一下他,他便伸手出去,捻灭了灯烛。 深夜中,他的心跳沉而有力地贴着她的胸脯。 “我的身上,沾过太多血。” 卓少炎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该沾的,不该沾的……全沾上了。”她又说道。 戚炳靖没作声,安静地听她说话。 而她今夜说的那么多话,都不如此刻说的这两句,让他觉得清晰震耳。 她的头在他肩窝里动了动,似乎想要掩盖什么。但他仍然感受到了肩头皮肤上的那几乎难以察觉到的一丁点湿意。 她曾亲手弑兄。她的父母亦因她而亡。 她以双手掩埋过数不清的同袍血尸。她亦曾下令屠戮过数万名敌俘。 而她身上所沾染的那些鲜血,皆是为了她多年所守所持之事。 又过了良久,卓少炎才声音闷哑地继续道:“多谢你。南下一路因你之助,少死了很多人。” 她谢他,不是为他救了她自己的命,是为那些仍然鲜活的大平军士们的性命。 云麟军的,金峡关守军的,北面诸路与京畿诸路禁军的……她的不愿战,不愿挥戈向同袍,或许他全部都明白,不论曾经她与他在沙场上如何交战厮杀过,此刻他都能当得起她这一声谢。 戚炳靖缓缓地以掌轻抚她的后背,算作回应。 待她彻底沉静无声、在他肩头进入深眠后,他才稍稍侧首,就着漏入帐中的月光看了看她的侧颜。 他的确从未张口解释过她与他的当初。 而那些她懂得、她以为的当初,却并不是他与她的当初。 …… 建初十三年的豫州境内,大雪一日接着一日地下。 大晋自西境调来攻城的援军被派至西边守围,无令不需出战。 每日的清晨及傍晚,他都会借着巡围之际,策马出外廓,远远地看一会儿风雪之中的豫州城头。 那个守城的年轻大平将领,他有时能看见,有时则看不见。 能看见的时候,他便会勒马多站一会儿,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人在城头的种种举动。年轻将领的身形纤瘦而单薄,然胜在意志卓绝不屈,有一回晋军集各部猛烈攻城,他连续六日每一次巡围时都能看见他,令他几乎怀疑那人连续六日不曾歇息过。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