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不会忘记西边,小的封了,不会忽略他信重的大的儿子。只不过,对安西如何分封,对刘晞、刘昉二子如何安排,他始终没想好,因为在乎,所以迟疑。 开宝三十年初夏,銮驾已然抵达杭州,从洛阳出发算起,老皇帝南幸已然整整一年过去了。这并不能算是老皇帝离京最远的一次,但毫无疑问是他人生最漫长的一次旅途,也是最疲惫的一次远行。 过去的一个春季,老皇帝基本都待在闽浙二道,从漳泉、福建,一路逶迤而行,走马观花,直到杭州。大概是感受到了地方上的抱怨,在闽浙二道,老皇帝安分了许多,不似在两湖、广东那般过度折腾。 这倒是让两道的官僚们有些意外,毕竟他们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大伙也都不是受虐狂,老皇帝和风细雨,飘忽而过,他们也就殷勤逢迎,让老皇帝宾至如归。 当然,一个人不杀,也不是老皇帝的风格,但对两道高官们而言,一些犯众怒的贪官蠢贼的脑袋,上可给老皇帝交代,下则安抚民怨,何乐而不为。 只要老皇帝别动不动就掀桌子,搞政运,大加株连杀戮,大家伙自然会忠君爱国,勤于王事,将开宝盛事最繁荣美好的一面呈现给老皇帝看。 然而,对老皇帝而言,这段旅途虽然日益和谐融洽,但他心情却不断滑下低落的深渊,精气日衰,有时候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在老皇帝出巡的这一年中,从中枢到地方,最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令出多门。老皇帝在南巡途中,有各种即时命令与动作,这与洛阳中枢朝廷之间,显然不可能做到协调,老皇帝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洛阳那边可是像挣脱了束缚一般,老皇帝还没死,就已经有人在写诗隐晦地赞扬老皇帝不在时朝廷宽松和谐的氛围…… 同时,对于老皇帝在地方上的折腾,最终都得到中枢去落实、擦屁股,在湖广、广东之时的种种作为,在朝廷中也引发了广泛争议,甚至可以说是“抨击”。 尤其是广州府的“番人之乱”,以及新年后“上元之诏”,都让洛阳朝廷难以认同,老皇帝实在太折腾,太一意孤行,做法也太粗糙。而朝廷诸公,也实在感受不到老皇帝对他们的尊重,当然了,这种抱怨也只有在老皇帝离京期间,才有抬头的可能。 这个过程中,太子刘旸的作用是无可估量的,若无他从容冷静地协调行营与洛阳在政策政令上的矛盾,勉力维持着一个稳定的局面,老皇帝不可能长久地在外巡视,洛阳也可能早就吵翻天了,最终迎来的可能又是老皇帝掀桌子的操作…… 有一说一,维持着大汉当前局面,对太子刘旸来说实在是一个很考验人的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艰难,在老皇帝的“淫威”之下,所有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一点作为储君的刘旸感触尤深,也时常陷入思想的冲突与纠葛之中。 说起来也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在当下很多大汉权贵的眼中,大汉帝国上层最集中的、最根本的矛盾,恰恰在于老皇帝。 虽然老皇帝率领他们的臣民,打下了一个亘古未有的庞大帝国,创造了一个开天辟地的辉煌时代,但是,四十余年下来,大汉帝国的臣民们,是真的开始厌恶他们的皇帝了。 甚至于,有一种荒诞却异常真实的意识已经在悄然之中形成:老皇帝不死,帝国难安…… 在杭州,老皇帝一共就做了两件事,其一观钱塘大潮,并做出要加固钱塘大堤的指示。 其二,游西湖,当然了在老皇帝眼中,西湖风景虽然秀丽,但比起他见识过的名山大川,失之小气,兴致一来,还干了一件煞风景的事,往西湖里撒了一泡尿(这甚至在后来成为了西湖的一处景点)…… 离开杭州之前,老皇帝又收到一则丧讯,赵普走了。赵普的辞世,是有预兆的,二度拜相以来,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心血与精力都耗费在朝廷的改制上了,此事面临的挑战与压力,不在其位者,是难以体会的。 早在去岁冬季之时,赵普身体便已然不支,只不过一直坚持着,又有太医时时监测、照看着。 按道理,熬过寒冷,便等于扛过一劫,春暖花开之后,该逐渐好转,但偏偏,赵普在三月草长莺飞之际,溘然长逝,去世前一日,还同家人有说有笑的。 对于赵普之死,老皇帝虽然表现得很克制,但那种无处诉说的悲伤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