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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


他当年的策略。

    但是他太傲气,甚至曾经醉里上早朝。只不过楚家包庇,陛下也不追究。甚至陛下亲自走下金銮殿,为他披好披风。

    还好后来他走了,离开了长安。还好后来他不见了。

    这样的臣子,绝不是值得史官称颂的。但是他们不得不不甘不愿地记载楚家的辉煌,记载为他建造的凤凰楼。

    而在民间,楚二的风评出人意料地好。他练习的金珠帮了不少落魄士子一把,他在酒楼里乐意听一听急需用钱人的把戏,在这时候他出手阔绰。他写了许多诗词,也画了许多画,随意赠人后都流传后世。

    也许他骄傲目中无人,但他面对清贫士子时却平和,即使对方三日前刚刚贬他挥霍,也能耐心听完,再笑着解释自己的挥霍填入了北荒的水坝。

    山河安稳,是他在太极殿夜宿时献计定边关。庙堂人才,有他资助的士子念他风骨。他年少丧母,在军营里养出来跋扈的性子,却从未伤无辜分毫,反而在流言风语里坦然笑看,那些背后议论者被他兄长收拾,又被他悄悄带回长安。

    楚大将军功高震主,几乎没有一日不受弹劾。楚载也有疲于应付的时候。那时还在军营里的少年楚尽与那些勋贵子弟比试,比试剑法马术,输了就要答应他一件事。

    总是庙堂的事。那些勋贵子弟输了几次,挨了家里的打之后,就长了记性,要跟他斗酒。几个人下来,总能有一个赢过他吧。

    可是他总是在酒桌前坐得笔直,很翩翩公子,笑盈盈又桀骜地让人几乎有些讨厌了。

    后来总管在楚家老人回忆时得知,他酒量也并没有那么好,往往在人走光之后才敢说扶我起来,有的时候还要偷偷摸摸隐瞒身份找上大夫。

    但他是京城楚家的二公子。那些勋贵之子可以狼狈,而他唯有应当从容高傲游刃有余。

    回到长安那几年,他的纨绔和放肆为楚家转移了大半天下的视线。人人都说楚二骄纵,反而没人再说楚家的权倾朝野令人忌惮。

    整个天下的流言弹劾都由他一肩担起,在军营里他也跟着将士们九死一生。对楚家他殚精竭虑,为山河他功在千秋。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而今四海清平,总管想,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会高兴得多酌一樽。

    颜金夜里看到太极殿外梧桐树时,也常想起来那一夜红尘。清清净净至动情,四下里只有虫鸣寂寂,楚二靠坐在床榻里,懒洋洋笑了笑,说这梧桐不错。

    他们并不是总在太极殿厮磨,有时候兴起,楚尽会用御赐那把剑连贯剑招,在草木纷飞里,一剑霜寒十四州也不过如此。但是楚尽说自从在长安待久了就懒得再温习,因此往往只到一半,就蹲在身,在月光里闭眼微笑。亲吻应当闭眼。

    在太极殿,楚尽更多时候是和他同看奏折。怪不得楚尽离京的时候众臣松一口气,他们也纳闷,楚尽是怎么清清楚楚他们奏折上的内容的。又有楚家的情报网,可以说把柄全让人抓住了,不能不遭人恨。

    天下兴建寺庙,京城和江南的寺庙开了第一日,除了求高中娶妻子嗣顺遂的,最多的都是替楚尽求的平安符。连住持也很惊讶,在祈福签前念着善哉善哉。

    总管活得很久。他活到了陛下死后第二十年。有一日,他拖着老迈的身体,去清扫陵墓,却摔了一跤。

    老了,摔一跤半天都没站起来。总管点开火折子,隐约看到陵墓壁上刻满了经文。

    这些年,总管也学了些,活到老学到老,他辨认出来里面许多是求来世重逢。

    在每一句末端,都刻着楚尽,像红绳尽头系着一个铃铛。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辨认出来之后笑了笑,过了会儿,才又叹了口气。

    人老了经不起摔跤。

    过了一个月,总管也走了。

    百年之后,想来人早已经死了,有关于当年楚二的争论仍旧不休。

    有人说他秋月寒江,是世家里唯一一个不拘礼法的洒脱君子。有人说他空有虚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有他提出那些良策亦有别人。也有人羡慕他出身楚家,又有当时陛下青眼相投,一身桀骜,不必向任何人俯首。

    史官难以落笔书他。

    知他罪他,其惟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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