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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


    此时,导演正在二楼和张庭余说话。从二楼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下面的舞台。演员们都还对外界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面。

    楚尽坐在人群最偏僻的地方,张庭余却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慢悠悠转着笔看剧本,室内的光线似乎格外偏爱他,刚刚好光影恰到好处,将他微笑的唇角照到。

    满场的玻璃花窗道具,将外面的日光折射得光怪陆离,像场馆外开得轰轰烈烈的春日花朵。

    及到楚尽登台的时候,张庭余才收回目光。他微微撑手在桌边,转头看向笃定看着他的导演,脸上一贯的纨绔笑意消失了,平静地说:就这样吧。反对意见我会处理。

    导演默默点了点头,下楼去盯现场。

    *

    楚尽出演的是一个战火之中苟活的艺术家。

    他在恐怖的轰炸之中幸存,却失去了视力,日日夜夜留在布满蜘蛛网的阁楼里,只有阁楼里的面包和水维生。

    直到有一天,周围已经没有了食物,外面都是敌人的枪林弹雨,他只得硬着头皮从安全的阁楼二楼走下去,去一楼摸索。

    他在一楼发现了一架钢琴只需要一次抚摸,他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它所有的细节。

    和一个陌生人。在这样的时代,陌生人就代表着危险。

    听说过一千零一夜吗?陌生人问他,如果你弹得不错,我可以放过你。

    一个残暴的国王日日无法安眠,他每一日都会杀一个少女,直到遇到了山鲁佐德,为他讲了一个故事。国王想听完故事便不忍杀,一直到了一千零一夜。终成眷属。

    艺术家坐在钢琴前,他的耳廓,他的手指,他的头发眉宇,都在阁楼昏暗的日光里模糊美丽。响起的是他曾经弹奏过无数次的曲子,梦中的婚礼。

    陌生人沉默地听着。

    这是战火中难得的安宁。轰炸中尸横遍野的国土,血液溅上昔日美丽的花窗,那些流亡的失去姓名的人们,都在这温柔的琴声里仿佛又恢复了旧日的面貌。

    艺术家曾在国家礼堂里弹奏这一曲,那时的他享誉世界,在鲜花和掌声里,他将这支曲子演绎得幸福梦幻。

    而此时,饥寒交迫折磨着他的身体,失明的双目断绝了他精神上的供给,苟延残喘活在乱世之中,四处流亡没有杀死他的躯体,却让他的精神被压抑到了极点!每一个音符都跳跃迸溅出激烈的情绪,那是充满了热情和痛苦的演奏。

    当一曲终了,他久久没有离开座位。他的手依然虚放在琴键上面。

    仿佛幼年时无数次游离在黑白键的世界之中。

    我将为您提供水和食物。陌生人温和地说。

    陌生人会在每日早晨的六七点来,□□点走,又在每日傍晚的四五点来,晚上六七点就走。

    每次他走的时候,晚上七点,雪白的月光花刚好开放。

    他们在阁楼的任何地方,散步,或是讨论最近的状况。那些断开的楼梯,陌生人会拉住他。阁楼的花窗将每一日的阳光透得很淡,像影子,不足以温暖任何地方,却仍能照亮这片破旧不堪的角落。

    他们度过了惊心胆战又温馨的十来天。这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难得。艺术家会在陌生人走的时候,为他弹奏一曲,作为食物与水的酬劳。

    有时候,很偶尔,陌生人也会卸下沉稳,轻声地向他说:战争多么可恶啊,您原本应该在任何国家的礼堂里,向数万人演奏。

    他们会讨论艺术,也谈爱情观,也谈人生观,他们是出奇的一致又如此的不一样。同样热爱音乐,陌生人认为音乐应该面向整个世界,艺术家现在却觉得面向一个知音也还算不错。同样厌恶战争,陌生人期盼战后的重建,艺术家却沉浸在战前的美梦。

    紧紧依偎在花窗边的话,再淡的日光落在身上也会有温暖的感觉。

    又有一天,陌生人没有来。

    这不是很稀奇的事。这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昨日生今日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战后。

    不知道多少天后,救援及时赶到,艺术家被送进了被救助的人群里。他的身份被发现,几经辗转,终于有了一份赖以谋生的工作,尽管那与音乐毫无联系。

    他向很多人说自己曾被一个陌生人帮助,但是最终没能找到那个人。谁知道,也许是死了,登记找人的人说道。

    艺术家从未见过那个人的脸。他终于放弃,接受了对方已经在战争中死去的事实。

    五年后,战争结束,艺术家受邀赶赴国外,他将在国外的国家礼堂中为上万人演奏。这里在春日会开满了充满希望与太阳意味的向日葵。他也将在这里进行手术,治好眼睛。

    一天,他经过一个关押的囚场,这里都是在战场上押下的敌国军官。听看守说,因为有些争议,因此要过几日,走完了文件流程再处决。

    艺术家并不在意,m.partSOrDEr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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