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泉,开凿水道引下来的水能保持终年不冻,在这样阴冷的天气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水牢里用两根铁索捆缚的一具灰黑半腐的,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的人体,听到锁头被打开的声音,竟能缓缓抬起头来。 脏污的长发和胡须挡住了脸,陈末一步步走近,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的胸口像是被掏空了,地牢里的风从那个大洞中呼呼穿过。 他将灯挂在墙壁上,低头,看见污水中隐隐露出的半截腿骨。 “阿青……阿青……哥哥来晚了……”他的手颤抖着,喉咙含混着,眼泪忽然就决堤似的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那是小鹿一般的少年,头发编成几条辫子在脑后弹跳着,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他哥哥。 那是已经沉稳得体的青年,忽然将他扑倒在森林里,狗儿一般蹭在他胸口撒娇。 指尖剧烈颤抖,他一面念叨着,呜咽着,一边努力控制着双手拨开那些乱发。 “哥哥这就带你出去,哥哥以后什么都依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额头,鼻子,嘴巴…… 那张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浑浊的“啊啊”声,里面的半截舌根动了动,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双手捧着那张脸,又猛然松开,陈末向后跌倒在污水中,然后慢慢站起来,脸上的泪痕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 “阿青,我是真的傻,一次教训还不够,我又信了你一次。” 他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早在那副格外凸起的眉弓露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这是个鞑靼人。鞑靼人的部族已经被十三部灭了,族人皆被罚为奴隶。 他也许什么都没做,只是被随意地选中,被随意施予了最可怖的酷刑,然后当做一个替身被放在这里数年,从不会有人怀疑。 陈末拔出匕首,划断了他的咽喉。 …… 正风给一出甬道就被冻得骂骂咧咧的林靖扒下几件方才被杀死的人的衣服,又帮他暂时固定了伤得最重的手臂和脚踝。封天麟始终凝望着虎头甬道,直到那片凝重的黑暗中透出一点光,然后人影缓缓步出。 只有一个人。 小侯爷上前向陈末道:“现在我们赶紧走,再过一刻钟来换班的守卫就要出现了,要在那之前躲进树林。” 陈末“嗯”了一声,率先走进通道,正风和封天麟对了个眼色,紧跟其后。 出来通道,外面的雪小了许多,隐约可见青黑的天宇。他们趟着雪艰难前进了一小会,发现前后皆是一片雪原,彻底失去了方向。 陈末扒开雪层露出黄褐色的地皮,将耳朵贴上去,又猛地跳起来,“有人来了,不止三个!” 他们向着相反方向又跑了一会,终于藏进了树林,向东奔逃。 一小队人马举着火把到了山角下,为首的一人骑一匹纯黑马,戴半边面具,他旁边的士兵下马查看雪地中的足迹,然后指着上山的方向:“汗主,他们往这边跑了!” 萧擎冷笑一声,“追!”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