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英宫乃是北堂尊越正经的寝宫,不但修建得金碧辉煌,且又雅致舒适,周遭花木扶疏,满是浓绿之色,几个宫娥正拿着各色工具在侍弄花草,北堂佳期拉着北堂戎渡的手一同下了软辇,蹦蹦跳跳地就往里面走去,一群太监迎了出来,当中一个就是陆星,见了二人,顿时满面春风地笑着道:“王爷和小郡主怎么一早便到了?皇上见了,必定是十分喜欢的。”说着,便毕恭毕敬地引了父女两个进去,北堂戎渡牵着女儿的手,经过深阔的长廊,周围悬着以流苏金钩挽起的鲛纱帐,重重叠叠,安静得近乎肃穆,陆星带着两人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处朱红大门,北堂佳期挣开父亲的手,小心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朝里面奔去,一面咯咯笑着唤道:“……祖父,你在哪儿?露儿来啦!” 殿内开阔,南北长窗皆是大开着,一挂珠帘之后,北堂尊越身穿姜黄色团龙常服在南窗下站着,手里拿一本折子在看,身后的大案上摊着一叠公文,一个小太监正立在案边磨墨,北堂尊越闻得脚步声,尚未放下手中的奏折,北堂佳期就已经笑嘻嘻地跑了过去,上前亲热地拽住北堂尊越的衣角,仰头撒娇道:“祖父,外面好热的……”北堂尊越低声一笑,面上有了一点慈爱的意思,道:“……既然这么热,怎么还来朕这里。”北堂佳期抱着男人的腿,脆生生地道:“可是我想你了呀。” 北堂佳期眼下还没有满四周岁,正是最天真可爱的时候,生得又娇小精致,笑生两靥,且又嘴甜,俏生生地十分可人疼,北堂尊越嗤地一笑,抬手刮一刮北堂佳期娇嫩的脸颊,正要俯身抱她起来,就见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乌黑的头发光滑拢出一个髻,纹丝不乱,只在发髻上面插了一枚细细的黑色玉簪,窗外微风徐来,轻拂起他的衣角,飘逸宛如神仙中人一般,北堂尊越见了,心中微微一动,语气却是寻常的味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带佳期到朕这里来。” 北堂戎渡平视着北堂尊越,心底默默喃息了一声,满是温柔心肠,面上却只是平和之极地浅浅一笑,先请了安,然后才说道:“……若是来得晚些,这日头便更毒了,我倒没什么,只是怕佳期晒到了。”说着,见女儿缠着北堂尊越,便笑着说道:“天这么热,别黏在你祖父身上。”北堂佳期盈盈笑,哪里肯依,也不看她父亲,只拽着北堂尊越的衣摆,向他道:“祖父什么时候带我打猎去?昨天爹爹带我去了……”北堂尊越随手放下折子,抱起孙女,随口道:“等朕有时间就带着你,嗯?” 一时三人坐下,上午的空气当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北堂尊越斜靠在圈椅上,拿了一个小挂件给坐在他怀里的北堂佳期玩,祖孙三代人说着话,殿中一派宁和的气氛,未几,北堂戎渡正想跟北堂尊越说一说昨天遇见的那个青衣人,却忽听外面有太监明显急切的声音响起,道:“……皇上,刚刚有人来报,于贵嫔方才忽然开始腹痛,只怕是要临盆了!” 二百八十八. 不忍心 三人说了阵话,北堂戎渡正想跟北堂尊越说一说昨天遇见的那个青衣人,却忽听外面有太监明显急切的声音响起,道:“……皇上,刚刚有人来报,于贵嫔方才忽然开始腹痛,只怕是要临盆了!” 此话一出,殿中的父子两个人都是神情微微一动,北堂尊越眉毛轻皱,顿了顿,方道:“……朕知道了。”因为于丹瑶的产期原本就是这几日,所以太医和产婆等人都是早已经预备下的,生产时的各种事宜也都是提前准备好,此时事到临头,也不会手忙脚乱,自然会按规矩有条不紊地去办,因此太监也只是急着来禀报一声而已,并不需要北堂尊越拿什么主意,倒是旁边北堂戎渡听了这个消息,却是心下一颤,但他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脸上的每一丝肌肉的抽动,若无其事地伸手从身边的缠丝玛瑙盘中拣了一块松子糖送进嘴里,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北堂尊越,见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心下不知道为什么,却好象是松了一松,既而忽地淡然一笑,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衣袖上的精美花纹,语气十分平常地对北堂尊越说道:“……是了,母亲当初快要生我的时候,爹一接到消息,应该也是这样的罢?还是说,当时心里也还有紧张高兴什么的?” 北堂尊越闻言,侧首看向北堂戎渡,眼中一瞬间闪现过类似于回忆的幽光,一只手缓缓抚摩着怀里北堂佳期的头,想了想,才嘴角忽然微微浮出了一丝笑意,实话实说道:“其实说起来,朕当时一接到消息,先是有点儿惊讶,之后又觉得有些好奇…… 毕竟朕当时可是第一次当爹,况且那年朕才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人。”北堂戎渡嘴角的笑影如同柔软的春风,和煦暖洋,一面又取了一块松子糖入口,一面轻轻笑道:“我跟爹差不多,佳期生下来之前,我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能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罢,当娘的十月怀胎,自然更要多紧张孩子,做爹的却没太大的感触。” 北堂尊越低头端详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北堂佳期,只见这孩子生得粉妆玉琢,虽然年幼,却也依稀能够看出眉目之间与他相似,或者说,与北堂戎渡相似…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