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尊越微一侧身,头顶只戴了束发金冠,漆黑的乌发直垂至腰间,一角衣袂隔着桌子从水晶簟上垂下,衣料间隐现道道暗绣的龙纹,既而嗤然一笑,长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道:“……好一个人之常情。”毕丹眼见男人唇上还残余着点点如血酒渍,一时竟挪不开眼睛,顿了顿,才自失地摇头一笑,仿佛在嘲弄自己的失态,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语气温然道:“丹一心倾慕陛下已久,愿求与陛下相好。”说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北堂尊越见他如此,不知道为什么,面上忽然闪过一丝说不清楚的味道,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听一把醇厚的声音响起,道:“……朕有一事,倒要问你。”毕丹心跳得快了些,道:“陛下请讲。” 一阵轻风拂过,北堂尊越稍微将身体动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半靠在铺着水簟的黄花梨拱梅矮榻上,黑发丝丝缕缕从头顶流泻而下,垂落满身满肩,由于衣袍宽松的缘故,锁骨微微现出大半,这等情态,实在是旁人少见,毕丹心下一跳,魂也快被这人掠走了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北堂尊越哪里会在意这些,动了动,将极长的右腿微屈起来,拈了酒杯缓缓送于唇边,啜了半口,才说道:“朕有一事不明,现在就来问你。”说着,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忽然间就见剑眉微微一扬,道:“你若是当真与朕相好,又待怎的?” 毕丹听了北堂尊越这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展颜笑了起来,认真说道:“陛下乃是天子之尊,丹惟恐高攀不起,不能入陛下青眼,嫌弃丹容色粗陋不美,若是当真有幸共效鸳盟,自然一世不能背弃。”顿一顿,带有薄茧的五指慢慢把持着手中温润的夜光杯,轻款款地道:“陛下乃是丹求之不得的‘佳人’,若是有缘亲近,自然是心满意足……想来这世间之事,果真是人力所不能捉摸的,丹未遇陛下之前,怎会想到有今日的光景?为着一人神魂颠倒。” 毕丹说这话的时候,四周湖光映水,莲大如碗如盘,舒舒而展,凭风轻轻摇曳,姿态曼妙之极,翠华如帐,只觉得芳香盈面,北堂尊越听毕丹说着,心中却想起北堂戎渡来,一念及此人,心下不禁百转千回,自己爱的也是那个人,恨的也是那个人,怜惜的还是那个人,这般又爱又恨又怜,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让自己渐渐忘了曾经两人之间的情意,难道这一生当中,就真的非他不可了?想到这里,渐渐一颗心懒散下去,实在不想再去给自己多添烦恼,遂微微合目,意似假寐,但不过片刻之后,就又重新睁开眼来,目光停在对面的毕丹脸上,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毕丹此人生性平稳,即便是在北堂尊越面前,也能够几次三番地坦然吐露倾慕之情,但此时被北堂尊越这样看着,面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有些微微一热,倒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再看那北堂尊越,虽只是静静不语,但眼角的风流之姿,当真是令人心神皆醉,毕丹也是妻妾子女俱全之人,但此时此刻,却局促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北堂尊越见状,也不以为意,只弹了弹指甲,镶着大丹珠的方玉戒指箍在指间,微微露出麒麟刻纹,悠然道:“……如果朕不介意与你有些交情,你又待如何?”毕丹闻言抬起头来,向北堂尊越望去,却见北堂尊越面露戏谑之色,顿时心中一动,目光灼灼炙人,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若是陛下当真厚爱,不吝垂青于丹,丹又岂能三心二意?自然在返回哲哲之后,遣散所有姬妾,至于正妻呼特氏,早已与丹疏远,久不亲近,况且又育有长子,也就罢了,不必遣去……能得陛下青眼,两两交好,丹已是心满意足,自然再不会与旁人有肌肤之亲了。” 北堂尊越听罢,心中顿时极不平静,却并非是被毕丹此话所感,而是想到北堂戎渡,这毕丹尚且愿意为他再不同其他人有任何关系,而北堂戎渡是他平生至爱,却不但不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连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这种底限也做不到……想到这里,北堂尊越心中忽明忽暗,怎么可能好受得起来,面上却丝毫也不露出,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毕丹,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何况天家贵胄,而朕又不曾让你去做这些,你又怎么想到这许多?” 毕丹见北堂尊越满头水滑的黑发如同瀑布般披下,铺散一身,面上双眉逶迤,那等含威不露的桀骜容色,实在叫人睁不开眼,一见之下,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不由得睫毛微颤,摇头说道:“丹既然爱慕陛下,日夜不忘,如此,自然要一心一意,眼里心里都不会再有其他人,若是丹再与旁人亲近厚密,岂非对不住陛下?自己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北堂尊越眼神沉静不动,突然间却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