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淳载七年以来傅瑶第一次出宫, 她着着一身单调的素色衣衫,脸上略施薄粉,头发挽起, 只配一根素簪,看上去活脱脱是个病美人。 萧楷捉住她的手, 即便已经是夏季也触手一片冰凉, 就用掌心的温热给她捂着:“吃了这么多药, 怎么还不见好?” 傅瑶将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比之去年已经好多了。” 萧楷道:“镇北王府人多事杂, 进去之后一定要让绿蕊和衣子橖跟着你, 你身子不好, 要格外小心些。” 傅瑶点头:“殿下不必担心我。” 车帘被风撩起, 傅瑶恰好侧目看去, 只见栉比鳞次的酒楼茶肆, 这长街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却不知是心境不复从前还是时移世易, 她总觉得这繁华的长街后透着一股颓败之气。 “瑶瑶, 你……” 傅瑶回头看向萧楷,萧楷却道:“没什么。” 傅瑶坐端正了:“殿下,听闻父皇要建摘星楼?” 淳载帝一向喜好奢靡,正值战乱之际,便想建摘星楼,一则宣示大靖国力昌盛,二则通达天意,祈求仙人庇护。 傅瑶不知如今世道如何,却知从前税赋便不曾轻过,百姓对花溪围场早已心存怨言,更何况是这除了烧钱毫无用处的摘星楼? 萧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烦闷:“本宫已经劝过父皇,别担心。” 话虽如此,傅瑶却是更加担忧起来,从萧楷的反应来看,怕是劝不住。 · 边境,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寸草不生的荒漠,空气中生出一股燥热。 年轻的主帅侧卧在沙丘后面,他卸了甲,只着一身单衣,衣领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有些颓废。 萧靖钰手中握着一只半旧的酒壶,仰头将烈酒灌入喉中,烧刀子顺着咽喉而下,在肺腑间灼烧着。 那里仿佛有一团浊气,驱不散也吐不出,迫的人难受至极。 “我还以为你会领兵回京,又或者借送镇北王棺椁潜伏入京,攻其不备,想不到你竟躲在这里喝酒。大帅,你这可是违反军令了啊。” 萧靖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只闷声不语,又饮下一口烈酒。 许雁秋在他身旁坐下:“你怎么想的?” 萧靖钰五官深邃,带着说不出疏离和戾气,他冷眼盯着那无穷无尽的黄沙:“我大靖,寸土不让。” 这是于维的原话,他少年时鲜衣怒马,征战沙场,后被君王忌惮,怀才不遇数十载,如今死于战场之上,最后只留下一句——“我大靖,寸土不让!” 许雁秋叹息一声:“我说的是别的。” “别的?”许憎饮完了最后一点烈酒,“傅瑶迟早是我的。” 许雁秋:“……”就多余问这一嘴。 萧靖钰扔了酒壶,起身往帅帐而去。 许雁秋无奈摇头,征战数月,百姓税赋不断增加。淳载帝又好大喜功,在主帅死后,依旧命人偷偷修建摘星楼,还有那每年大量人力财力维护的花溪围场,都够养几个大靖铁骑了。 昔日天下太平,即便积贫积弱尚能粉饰一二,如今正是交战之际,淳载帝依旧骄奢淫逸,不知收敛,简直是怨声载道。 听说两广之地,甚至有百姓因税赋过重举家迁离。流民渐多,土地荒废,长此以往,岂是国泰民安之兆? 这些他知道,萧靖钰知道,于维又何尝不知? 于维心系大靖子民,死前将大靖铁骑托付给萧靖钰。他当了一辈子的忠臣,做不来乱臣贼子的勾当,却把兵权交给一个痛恨淳载帝的人。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