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牌使臣送来这份诉状时他恰好在,看到诉状的一瞬间,他便决定亲审此案,心中也已有了定论。 他并非看不出钱得财确实虐打继子,只是那又如何? 父不父,子不子,这样的家丑竟闹到府衙来。 若金陵年少子弟都像这样,只因不服尊长管教便吵嚷着要分家,要断绝亲缘,那官府还如何教化众人? 民刁而善讼,稍有不顺便互相争斗,岂不是搅扰了这河清海晏的太平之世? 盛浺看看讼状,上写明还有一个证人正等待传召。 然而何需再起波澜?他不欲继续纠缠,只将惊堂木一拍,说教起来。 那些什么“父为子纲”“孝为百善之首”让关鹤谣越听心越凉,越听心越惊,直到盛浺沉声宣布着判罚。 “钱得财,为父者训诫子女无可厚非,但勿要过分挞罚,平白损其躯体。着你罚银五贯充入府库,带着儿子回家去罢。” 关鹤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罚了五贯钱……五贯钱! 那只是她卖一个食谱的价格! “哎呦这小郎君回去可要惨了。” “嘘——别瞎说,盛大人判得对,哪有儿子告老爹的?” “你看那孩子身上确实很多伤啊……” “人家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周围人的嗡嗡絮语万分清晰,数丈外传来的盛浺声音则有些模糊。 可那模糊的声音却像是尖刀一般锋利,一下又一下直戳关鹤谣心口。 “人伦之大,父子为先。钱得财,胡和儿,你二人既有缘结为继父子,便该——” 平稳的嗓音中毫无感情,仿佛能让时间的流逝都变慢,能让周围的景物都变得苍白。 如同一个慢放动作般清清楚楚,关鹤谣看到佝偻着背的少年回头望向她,泪眼中的惊惧、无措和绝望如浓重的墨汁,正一点点晕开,遮住本有的光芒。 如同有人在她天灵盖上撞钟,脑子嗡的一声。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关鹤谣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就算二人确为父子,可胡和儿非天子之民也?杀天子之民,其罪奚若——?!” 盛浺眉心一凛,“何人喧哗?” 未等关鹤谣来个帅气的越众而出,周围人已经以她为圆心光速弹射出去,留她孤零零站在原地。 关鹤谣实在无语。 各位,还能不能有点无.产阶级兄弟情了? “喧哗之人,速上堂来。”山雨欲来的低沉声音。 关鹤谣只能拖着发软的腿肚子去直面风暴。 其实她一喊完,身上也泄了劲儿。 此举太过莽撞。 看盛浺对此案判决,便知他是心肠冷硬之人。当堂挑战他的权威,挨顿板子那都是小事,最怕的是要收押,暴露了她的身份。 到了那个时候,她面前就是两条康庄死路可选,要么被渣爹丢在牢里自生自灭,要么被渣爹逮回家中清理门户。 萧屹可能捞都来不及捞。 可她不得不站出来。 几十尺明净公堂,几十个各色看客,居然在窥见到一个孩子苦痛命运的血淋淋一角之后,依旧吝啬到——不肯为他发出一丁点声响。 所以她必须站出来。 她不是大英雄,她没有超能力,她在这个时代也只是一粒微小的尘埃。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