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鲤鱼土啊! 这明明是文化内涵最丰富的一种鱼了!在各种辞书、食谱、药典里,那都是排在鱼部第一位的。要是赶上前朝,因为和皇姓同音,想吃还不让吃呢! 但她也很理解阿虎。 这孩子虽是个低级的小厨徒,但身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觉得食物以金贵者为佳,才能讨得主家喜欢。 理解归理解,她还是要趁早扭转他这个想法,否则他就得长成莫厨娘第二——看似是讲究精细,实则被食材所束缚,施展厨艺的空间极小,只知道让人去寻“一尺半的鲈鱼”。 “阿虎啊,食材最重要的是干净新鲜,厨艺的精妙和食材贵贱无关。” 正如人无完人,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食材。厨师的职责,便有些像“因材施教”的老师,要“因材做饭”。 她正是要用两条最便宜的鲤鱼,做两道最炫酷的菜! 细长的小剑刀自鱼鳃下刺入,关鹤谣轻摇手腕向里批进。 锋利刀刃在鱼肉里一下、一下滑动,精准地斩断骨与肉之间的联系。 待两面骨肉都已批开,她把鱼尾翻折两下,手从腮下探进,便抽出一整根鱼骨来。鱼骨未有一处断裂,那鱼刺无论大小粗细都乖乖排在上头,沾着零星鱼肉。 阿虎看得眼都直了。 他刚剥好几只虾,一转头,鹤厨娘已经把大鲤鱼脱骨了。除了两腮两道小口,这鱼毫发无损。 关鹤谣掏出鱼内脏,把手一洗,“记得把虾线去干净,虾腹的黑线也要剔了。”她让阿虎像上次做虾滑那样将虾剁成泥,再拌入猪肉茸、脆笋丁、木耳碎等等搅打上劲,填到了鱼腹中。 这道“三鲜脱骨鱼”便只等着下锅了。 关鹤谣还不忘了扭转阿虎偏重食材珍贵程度的执念,“风干、腌制暂且不论,寻常烹制时,鱼首重在鲜,次重则在肥。鲜而不肥就清蒸清煮或做汤羹,保住其鲜味;肥而不鲜就加浓酱重油,或炖或炒,做得滋味足些。若是像这条鲤鱼一般鲜肥相兼就是最好了,不论怎么做都好吃的。” 阿虎听得满脸认真,却仍带着似懂非懂的迷茫。 关鹤谣教孩子最有耐心,不急也不恼,以后慢慢见缝插针教就是,又与他说了几句,便开始为第二道鲤鱼菜品做准备,“阿虎,去帮我找几把合适的好刀来,我今日做旋切鱼脍。” 这正是关鹤谣昨日向孟监司请示之事。 当时听得萧屹要来,关鹤谣自然欢喜不已,可又想到时候屋里厨娘厨婢站一大堆,她个子不出挑,就算她能不时看看萧屹,萧屹怕是找不着她。正在纠结,却忽然想起在金明池听到的传闻,以及关策兄妹关于鱼脍的斗嘴,福至心灵—— 就如她看萧屹水秋千一般,她也秀一番,让萧屹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她不就行了? 厨师自然都会切鱼,可旋切鱼脍不是简简单单“会切”就行。这是易学难精的手艺,且有表演的性质,须得美观华丽。 可以说又是真功夫,又是花架子。 也是孟监司相信她刀工,才给了她这个机会。 支走了阿虎,关鹤谣便悄悄从篮子里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物件。她若无其事看看四周,趁人不备,将这小东西也塞到了满是肉馅的鱼腹中。 *——*——* 本来,关鹤谣已经练出了一进玉馔堂就敛目垂脸,开启龟息大法的本领。 然而今日却立立难安,不时偷偷朝门口看去。 她整颗心就像冰融的春水,尚未知萧屹身在何处,却已经抑制不住地流向他。 终于有脚步声间杂着谈笑越来越近,两个婢子打起丝绒帘子,笑得合不拢嘴的云太夫人便被孙儿们簇着走了进来。 刚还落针可闻的玉馔堂内气氛立时欢欣起来。本非蓬壁,这下更被几位的灿烂衣饰耀得璀璨生辉,让人一时不知何处落目。M.paRTsoRdER63.cOm